在这迁徙过程中难免有冲突,邾城中的朱氏倒是积极响应,但另有近郊的大族黄氏拒绝迁徙,其家主年迈,八十多岁的老爷子,甚至拄着鸠杖,在尉惊派去的人面前,历数起自己吃过的盐来:
“老夫年岁八十有二。”
“自生至今,一直在此乡居住,傅籍,娶妻,生子,如今又有了许多儿孙。”
“汝等绝非第一个站在此,威逼利诱,让我迁走的人。”
“七十年前,白起残破夷陵时,楚王逃跑,我年十二。邾县还不叫邾县,当地的楚国县公让吾等随他们去往江南之地,吾父母不从,带着我躲在井中,秦军来到此地,却也未将吾等如何,日子依然照过,就是律令多了些,租子高了点。”
“之后邾县几次在秦楚之间易主,几次更名,邻人迁来徙往,唯独我家哪都不去,产业自是越来越大,越来越富,外人来了,都得敬着三分。吾有子数人,死于历次秦楚交战,但子又有孙,孙儿长大,嚷嚷着要去参加南征,有的死在岭南林中,有的则随那位武忠侯打了回来。”
他鸠杖重重一敲:
“老朽见识了那么多,现在却要我走,摒弃祖坟?”
“但项籍凶残,会屠城!”尉惊手下的官吏如此吓唬老人家。
老丈却有自己的一套想法:“当年楚国县公说秦人虎狼之师,贪婪古板,会屠戮所有人的脑袋,系以为虏。”
“那些秦吏则又言楚人皆是群盗,毫无秩序可言,归来后,会纵乱兵劫我家财。”
“就连汝等南征军,也被说成叛逃的戍卒,见人就杀……”
“说来道去,都是为了骗吾等离开,我若次次都信了,这世上,恐怕早无黄氏了。”
他嘟囔着,难以理解这世道:
“秦国?楚国?有何区别?邾县人现在谁说得清自己究竟是秦是楚,汝等南郡人亦然,可还分得清?”
最后化作三个硬邦邦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