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有御医军医巴巴地来救他,也不会有家人隶妾嘘寒问暖,一个偶然路过的巫祝,也不过摘一把可疑的野草来熬成黑乎乎的汤,灌到他肠胃里。
没有药到病除,反而更严重了。
他就这样,滞留在河济之间的一个窝棚里,在伤病的折磨下形销骨立,半梦半醒间,回忆自己的前半生,想到曾经的豪言壮语,想到那些因天真犯下的错误,时而哈哈大笑,时而痛哭流涕。
当地里闾的人都觉得,这人疯了。
标签贴上是很难揭下来的,在众人眼里,扶苏真成了一个疯子,玩水的孩子朝他扔石头,洗衣的妇人看见他远远就跑开,村里的男人气呼呼地用棍棒驱赶他。
扶苏继续游荡在大河之畔,一路走来,受尽了白眼,也只有疠人村里的麻风病人,才不嫌弃他,尤记得,当他快要饿死时,一个满脸疮疤的疠人,还分了他一点吃的。
然后冲他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
“疠人怜王!”
“疠人怜王!”
扶苏感受到了世上最大的讽刺,他再度放声大笑,又哭得像个孩子,疯得更厉害了。
昔日的贵公子,好像彻底从他身上消失了。
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月余,直到盛夏时节,他坐在大河边抓着身上的虱,却从路过的渔夫闲聊中,得知了秦始皇崩逝的消息……
他一下子呆住了,手里掐住的跳蚤挣扎着,蹦蹦跳跳地溜走了。
旁边漂丝的妇人们看到,这个披头散发,又脏又臭的乞丐疯子,竟一头扎进了大河!
惊呼阵阵,但也就这样,没人来救他。
扶苏会水,泪流在河中,而激荡的浊水,也冲走了他用来包裹自己的脏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