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君做事,从不无的放矢,数年前在南郡进言广建公厕,大兴沤肥,也没少遭人笑话,可到了年终上计时,亩产倍增的事实让所有人都无话可说……”
有人以为这是运气,但数年间或凭军功,或借时势,一步步从南郡小吏变成皇帝近臣,位列下卿,岂是一个庸人能办到的?
所以此事看似没头没脑,叶子衿却不由心生好奇,想知道黑夫又有何奇思妙想了,便对身边人道:“傅姆,家中可有破布,麻头?”
内史的府邸极大,里面生活着门客、隶臣、女婢、庖厨、工匠百余人,还有一个专门的织室,从外面买上等布料来制作衣裳,普通婢女也衣纨履丝,只有马夫、圉人才穿麻布。
但再好的裁缝,裁布也会有误差的时候,所以府中破布边角料还真不少,内史夫人奢贵,见不得家里下人打补丁,觉得这是丢面子的事,所以破布边料都无人问津,裁缝又不舍得扔,遂堆在仓库里,竟有几箩筐。
子衿让两名傅姆、女婢跟着自己,叫隶臣抬着破布边角料出了府邸,正好看到收布的皂衣小吏将牛车停在里闾处,跟闻询而来的贩妇贩夫解释破布的价钱……
小吏道:“破布、边角、麻头,每斤一钱。”
“一钱!?”
一个荆钗布裙的妇人发出了夸张的声音,满是笑意的脸上顿时挂满了不高兴:
“吾家不比豪贵富户,只是普通公士、上造,里闾间有句俗话,叫新伯子、旧仲子、破叔季。其意是,一件衣裳,伯仲叔季兄弟四人轮着穿,冬衣改夏裳,宽袖改无袖,大修小、打补丁,从新衣穿成旧衣,再穿成破衣,一直到不能再穿为止。直到这时,还要剪下来衬履底,做褙袙……”
“是故,这破布也是有用的,你竟想一钱一斤购走,我还不如留着当抹布!”
说完扭着腰便要走。
少府小吏哭笑不得,当场拨弄着张苍教他们的算盘,给这泼辣的咸阳妇人算了笔账:“大褐衣一件,用麻十八斤,值六十钱;中褐衣一件,用麻十四斤,值四十六钱;小褐衣一件,用麻十一斤,值三十六钱。”
“如此算来,一斤好的麻布也不过三钱多,如今以一钱收一斤破麻烂布边料,便如同以三件穿不了的破衣换一件新裳,难道还亏了不成?”
泼辣妇人仔细想了想,小吏的话似乎有些道理,麻布粗糙,裁剪了做小衣也蹭得胸口疼,与其凑合着用,还不如把破布换成钱购新布。于是便将家里找出来的数斤破布给小吏称量,捧着几文半两钱喜滋滋地回家了。
再看小吏车上,已装了不少破布边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