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道:“陛下只给了黑夫三月时间,此子竟是一点不急?我看他是过去数月在宫中太顺,有些飘然了!不然为何三番五次去内史腾府邸,却一次都未来我家拜访?这黔首怕是早就忘了,他能有今日,靠的是谁提携?”
“糊涂。”
李斯训斥中子,在他看到,虽然李同是来到咸阳后,自己手把手教导的,但其政治智慧却比长子李由差了许多,黑夫刻意不到李斯家拜访,分明是得了李由嘱咐。
不仅是黑夫,章邯、张苍等被李斯庇护提携的人,私底下也不怎么往李家跑。
交众与多,外内朋党,虽有大过,其蔽多矣!
李斯需要保持自己“不党”的形象,而不是宾朋满座,广布党羽的“誉臣”。
与糊涂的中子不同,他看到,黑夫虽然没有给他送一份礼物,但却在有意拉着张苍、章邯等深深打着李斯印记的人做事。
这正合李斯之意,张苍淡薄名利也就罢了,对于章邯,李斯虽然欣赏,却没有越权提拔他的理由,若章邯能蹭上黑夫的功劳,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但黑夫如此优哉游哉,当真能做成事?”李同有些不信。
“汝伯兄曾说过,此人虽出身卑贱,却极有见识,做事十分可靠,从不无的放矢。”
李斯隐隐感觉到,黑夫和他是一类人,不甘于卑贱之位,不愿整日活得像只厕所里担惊受怕的老鼠!急切地想要脱离原本的阶层,向权力的高山攀爬。
如今,厕鼠已置身仓中,能不能出彩,全看他能否抓住机会了。
“若真如他所言,顺利制出轻薄似帛,便宜如木牍的‘纸’来,对秦而言,当真是大功一件!”
作为廷尉,李斯很清楚,秦制与六国的一大不同,那便是坚持“文书行政”。
李斯亲自增补的《内史杂律》中指出:“有事请也,必以书,勿口请,勿羁请。”不论是多小的事,下级都需以书面公文的形式向上级汇报工作,不得口头禀报了事。
此外,《金布律》中有规定,“官相输者,以书告其出计之年,受者以入计之。”官府输送物品,应以文书通知其出账的年份,接受者按收到的时间记账,如此不仅能精确上计,还能追查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