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的前程,也看不到什么希望,成年后,想要得到赐地是困难的,顶多做雇农,甚至去给人当赘婿。
于是在南郡守腾奉秦王命,征召隐官、刑徒、隶臣妾、赘婿、商贾等迁至南昌时,兴便主动表示愿意加入这支移民队伍。
移民,是秦国的老传统了,早在秦惠王时期,便以公子樗里疾为右更,使之为将,攻伐魏国曲沃,占领当地后,尽出其人,取其城,地入秦。
当时秦刚刚东出,不信任那些“不乐为秦人”的三晋百姓,为了彻底占领新地区,常常驱逐原来的居民,迁入本国的人口。至于移民,主要由平民和罪犯组成,魏献安邑,秦出其人,募徙河东赐爵,赦罪人迁之。
这次的移民,也是有类似的福利。
“官府说,雇农去了南昌能获得土地,隶臣去了可以获得自由,我本就是居住在江南的楚人,这次应募,也算是回乡了。”
兴安慰满脸愁容的赘婿大叔道:“赘婿也能变成普通民众,重新立户籍!”
但赘婿一家和其他人却没有半点高兴的意思,他们宁可在南郡凑合过,也不愿意到一片未知的土地上去开荒。
同船的人开始向兴提出各种问题,比如去南昌路程多远,那里气候如何,野兽多不多,有没有现成的屋子。
兴张了张嘴,也答不上来,他是鄂地沙羡人,没去过江西。
移民们更加失望,这时候,长江上风浪渐渐大了起来,船只动摇西晃,波浪打在船体上的声音,孩子的哭声,嘶哑的咳嗽,响作一团,到了夜间,更有人晕船呕吐,船仓里的味道极其难闻……
他们的颠簸一直到船只进入彭蠡泽,才稍好了一些,看着眼前广袤的湖泊,来自南郡的人们仿佛回到了云梦泽畔,心情开始渐渐变好。
但在九江停泊时,同船一人在水面清洗被污物弄脏的衣裳时,被一条丈余长的大鼍(tuo)拖入水中,伴随着她渐渐远去的惨呼,湖泊内染红了一片……
移民们的心情再度低沉,旅途疲惫冲淡了他们仅剩的一点新鲜和期待,就这么默默无言地到了敷浅原登岸,再也不关心彭蠡泽的壮丽,也无视庐山的奇秀,他们只关心到了地方后,自己能不能得到官府承诺的土地,是否要在一片草泽中开辟荒地,夜晚在窝棚里瑟瑟发抖听着外面野兽的咆哮。
越是往南走,他们越失望,比起南郡来,赣水下游实在是太过偏僻荒蛮了,甚至会连走十里见不到一个人影,而偶尔遇到人了,也是不通夏言的扬越人,纹身断发,站在水边,用晦暗不明的眼睛看着移民。
“吾等今后,恐怕就要和蛇蝎共处,与蛮越共生了。”走在兴旁边的赘婿有些绝望,他宁可孩子世世代代做赘婿,也不情愿来到这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