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翦可谓是看着大王长大的,所以知道,王信人,但王又怚而不信人!
王喜欢《韩非子》,喜好以术、势来驾驭群臣。他可以信那些能够驾驭的人,比如南郡守腾。
叶腾出卖韩国,反戈灭韩,在山东士人眼中,可谓道德低劣,虽是能吏,但朝中亦有不少人鄙夷,可为何他偏偏得到了大王信任?
因为叶腾挥师灭韩,颍川的旧韩贵族皆恨不能生食其肉,而世人亦不齿,他若没了大王庇护,便无立足之地,所以秦王可以放心地用他,而不担心叶腾会背叛。
叶腾倒也聪明,他知道为何能得到秦王信任,于是去了南郡后,又一次断了后路!上任百日,便大肆索拿盗贼,捕杀族灭豪长不留情,行政暴烈,得罪了不少当地豪长氏族。
这法子比王翦的问舍更绝,直接把自己的“狡兔三窟”给堵死了,于是秦王对叶腾越发信任,眼看这次南郡丰收,多了献军粮六十万石,秦王可能将叶腾调入朝中任职……
而与叶腾相反,眼下的王翦,手握六十万大军,远在千里之外,俨然成了秦王“难以驾驭”的人,他只能以索要田地的方式告诉秦王:老臣并无异心!
相信秦王以之慧,是能够领会,并辨别哪些越来越多的谗言诽谤的。
王翦不由叹气:“终归是下乘手段,若是能像张仪那样,每次都能将功劳归于主君之力就好了。其西并巴蜀之地,北取西河之外,南取上庸,天下不以为这是张仪之功,而贤秦惠王,故终惠王之世,都能不被怀疑。”
想完这些后,王翦辗转难眠,六十万人的担子在肩膀上,亦是不轻,他开始明白了,为何当年长平之战前后,武安君白起会经常夜不能寐,身体恶化生疾。
老将军索性重新起身,点燃膏油灯,摊开了地图,手指在一条条道路上移动,一座座城邑处游走。
眼下是九月中旬,关中二十万人已至洛阳,南郡、巴蜀、汉中、南阳十五万人亦集结在宛。
三川、颍川十万人已等待多时。
河东、太原、赵地十五万人亦抵达白马口,随时可以渡河,前往砀郡驻扎。
秦国的战争机器在轰鸣,六十万大军,已渐渐向楚境逼近。
王翦也很清楚,自己的对手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