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宣纸上,赫然一页血书:
“夫婿轻薄儿,枉妾用情深。四十年风雨同担,自作多情罢了!到头来大难临头,还得各显神通。郎君无情,妾却不忍无意,妾自嫁与郎君,未曾悔也。妾之命,便送与郎君做个投名状,来将功名利禄摘。妾欲泣将泣、将死未死,不知所言,只愿夫君平步青云、心想事成、另觅佳人,莫再害人!”
“妾又恨不能守住阿姊,叫阿娣悲切。望阿姊勿为妾寻仇,独善其身便可,莫以卵击石、白白丧命。”
歪扭的笔画挤满整张纸,道不尽女子临死之时的悲戚。
水苏解释:“这是喜娘最后逃进真切观时,留在《道家录》上的遗言。她身上鬼气横生,有化鬼之象。奴以她教奴的方法,用茶水化去附在她身上的邪念鬼气,谁料她命入膏肓,鬼气虽去,血肉却萎靡难复,三日后便去了。”
“莫非喜娘夫人的尸骨也在观中?”
“她在前堂,”水苏道,“奴将她的尸骨塑成金身,供上香,奴一直憧憬佩服她,她纵是离世,也还要一如既往地憧憬她、佩服她。”
全瑛听她柔声细语地说着,只觉毛骨悚然,心道这女子对喜娘用心怕是不简单。
他面上只道:“萍娘子,请节哀。”
水苏、萍娘,他早该猜到的。
《喜相逢》哪里是出戏剧,分明就是不真实存在的美梦。
在少女美梦中,她是自始至终都被父亲深爱的闺秀,祸害父亲的秽物不仅被斩首示众,还受尽世人唾弃,永世不得翻身;她爱慕的神仙娘子历尽千辛,终与郎君再续良缘。没有生离,也没有死别。
她刻意掩去夫妻决裂、兵刃相向的事实,既是告慰喜娘在天之灵,亦是安慰她自己。
“喜娘一直都是个正直的好娘子,奴当真为她不平。”
水苏叹了口气,转脸见躺在地上的王修士竟已在他们不知不觉中醒来,便笑曰:“郎君,夜安。”
“……夜、夜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