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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时候不是君王不愿意亲民,是该保持自己的神秘感,再来就是相关的安保考虑。君王当然不会无视百姓,但绝对不会轻易去接见谁,哪怕是接见乡老的机率都会比豪强高。

汝南郡的那些豪强要是以为自己来迎接会得到君王的接见就显得太天真了,他们只够资格让侍郎级别的官员出面。一些人想要献上礼物给君王,还是那种没什么特别意义的礼物,得到的只有呵斥。

刘彦在汝南郡连郡守都没有召见,只是按照传统请来一些年纪足够大的老人。

被安排过来的老人最高寿的是七十二岁,他是在三国并立末期生人,历经三国归晋,永嘉之乱和衣冠南渡当然也是亲眼所见。

“小老儿原是并州人士,伪朝大肆迁移胡虏时南迁,于野王(西晋的河内郡)安生了三载,永嘉之乱时再次南迁,逃到了陈留……”老人显然是有良好出身,年纪大了思维清晰,说话却有些不利索,讲述以往的经历:“北人大肆南逃时(衣冠南渡),小老儿跟着一块南下,进扬州却无容身之地,才来的汝南。”

衣冠南渡时期有一百多万人从中原各地逃往南方,绝大多数人是跟着当时的高官贵人前往扬州。超过百万的北方人南迁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尤其是对普通百姓来讲更是这样,逃亡途中病死和饿死的人不计其数,哪怕是到了地头许许多多的百姓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卖身为奴,也就让各世家的蓄奴更为严重。

史书上没有详细记载“衣冠南渡”的过程,只是寥寥数笔的“春秋笔法”,更没有记载南迁的各世家是怎么使南方本地世家屈服。野史上倒是有一些说法,南逃的世家正是因为收编了一同南下的百姓对南方本土世家开战,双方死掉的人足有数十万,众多的南方本土世家也是族灭。在那一场争夺生存空间的战争中,北方世家不但是抢地盘,几乎是能抢的都抢,才有了后面从北方南逃的世家,成为东晋小朝廷控制者的事实。

听完故事的刘彦有着太多的唏嘘之感,搞成这样完全就是当时的社会精英自己作死,可悲可叹是那些死于南逃的百姓,当然还有留在北方被胡虏各种凌虐的百姓,足以说明当权者要是脑子坏了会产生什么影响。

“小老儿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老人的话让在场除了刘彦的其余人都出现了紧张。他见刘彦含笑点头,就说:“庄子有过微言大义,言及‘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圣人不死,大盗不止”是出自《庄子·外篇·胠箧第十》,大意讲的就是规则的制定,而制定者是怎么从自己制定的规则中来夺取利益,更深切地直指出“窃国者侯”这一现象。

老人的一句话让刘彦脸上失去笑容,其余在场的人也是变得脸色铁青,几个涉及邀请的人更是直接昏倒在地。他可能是因为视力退化,更可能是无视众人的变脸,停顿了一下才往下说:“对天下而言,世家便是大盗。”

笑容重新回到刘彦的脸上,要是老人没有最后那一句,可是连他都骂了进去。他建立的汉国是从胡虏那里光复而来,要说得国之正之前的王朝谁也比不了,灭掉同一苗裔的东晋小朝廷也不存在道德缺失,尤其是在灭掉小朝廷的过程中没滥杀无辜,死的人也不多。

刘彦并不喜欢世家,可并不会因为不喜欢就不存在世家,灭掉一个世家还有无数个世家,灭掉了当代的世家,只要还有人当官,只要人依然需要家庭,就会出现世家。

从后世穿越而来的刘彦无比清楚一点,哪怕是社会进化到可以探究宇宙的时代,可世家依然存在,无非就是改了个称呼罢了。

见乡老的活动进行到这里结束,刘彦是一直看着老人被搀扶走才将目光收回来。他清楚那就是一个受到世家之害的老者,能见到君王的时候依仗自己的高龄讲个痛快。

“那位老人家没有亲人了吧?”刘彦得到答案,还真的是孤家寡人一个,是由当地官府进行赡养。他没有深入这个话题,挥挥手让除了崔宗之外的人退下,才说道:“寡人希望那位老人家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