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仁浦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笑呵呵道:“别以为老夫是胡说八道,眼下大周废了职田,废了公田,学田……总之,把官绅的特权都给免除了,等老夫致仕回家,一样要耕种,一样纳赋,一样服役,说起来,就是普通百姓,这就是大周所行的新法。”

相处几天,有些水贼也胆子大起来,不服气道:“你是宰相,朝廷不还有俸禄,还有优待,怎么能和普通人一样?”

老魏笑道:“说得好,可老夫这个宰相也不是随便天上掉下来的,我年轻时候苦读书,后来侥幸追随先帝,冒着掉头的危险,起兵举事,才有今天。大周反对不劳而获,可老夫付出了,难道不该有回报吗?就像你们,若是给大周效力,立下功劳,说不定日后也能出将入相。总而言之,大周新法,讲究的是公平二字。”

“田亩公平,赋税徭役公平,机会公平,如今各地都在广设学堂,普通人家的孩子也能入学,从今往后,就没有士人和百姓之分……告诉你们一件事啊,太子殿下就和上千学生一起,在大周学堂上课,他的考试成绩不好,陛下一样要发愁挠头哩!”

“所以,你们不要在乎出身,这世上没有什么高贵低贱,大家伙都是一样的。”老魏说着,用眼角斜了斜任天行,然后对海盗们笑呵呵道:“你们任船主就是转不过弯,以为自己配不上韩熙载的女儿,是癞蛤蟆吃天鹅肉!”老魏不屑撇嘴,“何其自轻自贱?怎么就那么瞧不起自己?老夫还娶了陇西李氏的女人呢!怎么样,几十年过来,老老实实,相夫教子。身为爷们,要的就是一股子气,你们说对不对!”

“对!”

“太对了!”

海盗们笑嘻嘻附和,纷纷伸出大拇指,“魏相爷,讲得真好,我们大龙头就是胆子太小,脸皮太薄!他啊,吃亏!”

海盗们哄笑着,弄得任天行老脸通红,简直想把这帮手下扔到海里去,还没怎么样,你们就叛变了,简直可恶!

有人凑得更近,好奇询问老魏,“听相爷说,大周是真的不错,可,怎么又那么多人,骂你们呢?说,说中原纲常颠倒,跟地狱似的!”

老魏哼了一声,“什么叫纲常?纲常就是你们这些皮猴子见到老夫就赶快趴在地上施礼,就是你们船主一辈子别想娶名门闺秀!这就是纲常!你们要不?”

海盗们愣了一会儿,如梦方醒,“哎呦,小的们明白了,就是那些恨新法的,才造谣污蔑,就像有人说我们是海上的小鬼,吃人喝血,对吧?”

魏仁浦笑呵呵道:“没错,老夫跟你们所说这些,也不是我信口开河,胡言乱语……我大周首相王溥,已经带着诸位学士名家,重新编撰注释儒家经典,要成就一派新学,新学讲的就是人们之间的关系,讲人们和朝廷的关系,讲如何治理天下,如何维护公义正道……”

海盗们围着老魏,听得如痴如醉,才几天的功夫,这帮人已经多半被魏仁浦给忽悠瘸了。就连任天行都忍不住感叹,叶华跟他说,开封多人杰才俊,远胜冠军侯者,不计其数。

现在看起来,魏相公就比叶华强多了,真有宰相之风,撑船的肚量,了不起啊!

名臣良将云集,看起来,投靠大周,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船队驶入长江,直奔苏州方向而来。

他们刚刚进入长江口,从南面就出现了一支船队,距离他们不算太远,看样子足有几十艘船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