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战马上,高大的身形在沉默了许久后,终于在这天说出了第一句话。赵该披头散发的看着对面名叫公孙止的男人,座下的马匹些许感到不安,焦躁的想要逃离,被他勒住缰绳,身躯摆动间,摇头道:“……恕难从命。”
“恕难从命……说的好啊。”公孙止露出笑容,“原以为刘虞宽厚,想不到也是小肚鸡肠之人……”
笑容里,带着凄然,或许只有他怀里的少女能明白这笑里包含的滋味,蔡琰转过头朝向那官员,语气哽咽起来:“那只让百姓进去,我们不进,总是可以的吧?你看看他们,好不容易在鲜卑人手里活下来,你不要再把大家往死路上逼啊。”
“我可以给你们……一些口粮。”沉默了片刻,赵该便是说了这样的话。
华雄、高升等人气的叫嚷起来,拍马舞刀就想杀过去,被曹纯一把拦住,周围数千郡兵有意识的缩拢阵型架起枪矛上前压过来时,公孙止看了一眼远处的城墙,策马回走,一声不响的穿过队伍,朝另一个方向远去。
见首领一走,整支队伍不得不跟上去,赵该方才松了一口气,随后天光降下,离去的队伍在靠近山麓的林间休整。
“之前为什么拦着我……非杀了那狗官!”
“杀?杀了咱们就真成流寇——”
争吵隐隐传来这边,篝火旁,公孙止啪的折断树枝,沉默的盯着摇曳的火焰,蔡琰看着他:“今日,你不该走的,那人其实有些动摇了。”
“……那又如何?跪下来求他?还是刘虞?”树枝扔进火里,眸里闪烁火光:“他并不怕鲜卑的,就算刘虞收下这些人,轲比能也不会与他翻脸,他是因为我,公孙瓒与他理念背道而驰,害怕我父子二人联手。”
公孙止咬着牙:“这老贼却是不知,他在养虎为患……”
这边诉说着,另一边,阎柔在人堆里坐着,附近有打鼾的声音、隐隐的哭声,他靠在树躯上,目光有些呆滞,往日在鲜卑为奴时,亦是听过关于刘虞仁厚之名的,然而今日,看见老人下跪,心里曾经的仰慕动摇了。
落叶踩过的轻响,一道身影缓缓过来,并未坐下,只是伸过手握住青年的手,有些温热,“……不要泄气,孩子,后面路虽然难走,但终归还有路的,就算没有路……也可以凿出一条来。”
那边,阎柔抬起头来,见到老人在黑色里笑着。
“我一直有一个愿望,可惜太老了,完成不了……将来你替我完成吧……帮我杀六个鲜卑人。”
说完话,苍老的身形又步入黑暗里,留下阎柔感到莫名其妙,然而不久之后,一声女人的尖叫响起在营地,正与少女说话的公孙止顿时翻起身,朝那边跑过去,那边已经围拢了人群,众人见他过来让出一条道,视线陡然缩紧——
火把光照亮周围,一棵树下,十多名队伍里的老人坐在那里,垂着苍白的头颅,鲜血从脖子上流淌了半身,一把匕首在其中以一位老人手中死死的捏着,在他们脚边不远堆放着近月来省下的食物,有些已经发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