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龄的小孩子,聪慧,能够懂得一般人二十三岁都未必能够理解的东西没错,但他到底是没有太多的执掌政事的经验的。
很多事情,他思考起来,是非常理想化的,是严格按照理论来,不留一丝罅隙,下意识就觉得理论会和实际完美贴合。
“你这是什么意思?”嬴政“腾”地站了起来,双脚从水盆里踏出来,走到鞠子洲面前,怒目而视:“给我解释清楚!”
“第一点!”鞠子洲收敛笑容:“你最好记住,人是复杂的,他的思维、情绪,包括性格,都不是单一的!”
“面对父母的时候,他可能孝顺无比,面对妻儿的时候,他可能是温和无比的,面对敌人呢?”
“他冷酷无比,不将敌人赶尽杀绝,他誓不罢休!”
“这样的一个人,你觉得,他的真实性格是怎么样的呢?”鞠子洲问道。
嬴政眼睛向下看了看,微微颔首,坐了回去,闭上双眼:“继续。”
“你今天发了钱,得了他们的忠心,他们感激涕零,无比顺服,这是没错的。”
“但是转过头来呢?”鞠子洲坐在那里,看着赵高带人将菜饭布上,然后退得远远的:“他拿到了钱,不再面对你,而是面对一些比他穷困的人,面对那些比他没地位的人,面对那些你看不顺眼的人,面对那些与他自己有着相同命运的人?”
“他们这些兵士,同乡之人,会不会在回家途中,想到自己同乡的五千七百钱而心生贪念?”
“他们,会不会拿了钱,就想要享受,不愿意把钱带回家,就是想在咸阳城里找美人、饮美酒、着美衣?”
“你所想要的,他们听你的话,安安稳稳地回到家,把这些钱全部用来为家人改善生活条件,这件事情基本上是不可能的!”鞠子洲吃了一口鱼,吐出鱼刺:“而且,他们家乡里面的那些秦吏、那些三老、那些匪徒之流,我们现在也犯不着去为兵士们防备他们。”
嬴政皱眉,张开双眼:“前面的话我大概明白,后面的话是为什么?”
“那些底层的小吏,掌握了一点点的权力,横行乡里、欺压庶人,里通三老,外养匪徒,这样的事情……”鞠子洲放下了手中餐具:“嬴政!”
嬴政下意识坐正了。
“你觉得这样的事情有没有?”
“有的。”嬴政点了点头。
鞠子洲的调查报告,他是第一时间就看完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