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他没有开口,微微颤抖的剑尖却对准了刘静玄,下定决心哪怕不敌也要把人死死拖住。北燕皇帝虽说看重他,却只是因为他有些才能,再加上萧长珙的维护和举荐。义父萧长珙固然对他好,却是为了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某些东西。
而越千秋信任他,却是因为越千秋真正相信他的为人和品行!士为知己者死!
刘静玄眼见越千秋不慌不忙从甄容身后走上前,与甄容并肩而立,而刘方圆也匆匆赶了过来,和甄容一左一右把越千秋夹在当中,他恍惚中想起了当年那个比师侄戴展宁乍一看更加腼腆,但笑容非常灿烂,机灵百变的少年,想到了那个追在少年身后满地乱跑的孩子。
他就这么发起怔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那涣散的眼神方才重新收拢。他看向刘方圆,声音冷淡地说:“阿圆,你还记得吗?你不但有个姐姐,还曾经有个哥哥。而我和你戴师叔,从前还有一个师弟,一个大多数人都不记得的玄刀堂弟子。”
第七百七十一章 往事难追
刘静玄突然词锋一转提到这么一个话题,别说刘方圆和甄容有些意外,越千秋也同样倍感纳闷。可他是什么人?看过的杂书恐怕比这年头的所有大儒学者都要多,只是片刻功夫就已经在脑海中勾勒出了无数悲情泣血的段子,一时便做好了心理准备。
果然,见面前这三个年纪相仿的少年郎面色各异,刘静玄就淡淡地说:“阿圆的哥哥比他大七岁,比阿圆的姐姐大五岁。是我和阿圆他母亲成婚没多久之后就生下来的长子。那时候我自己去了边关,儿子自然也就是跟着母亲。”
“我和静兰的小师弟成康那时候十三,是我和静兰代师传艺的,玄刀堂被武品录除名之后,他无处可去,就到了我家,一直都帮着他师嫂带孩子。所以,当我和静兰四年后从战场回去时,孩子根本不认得我们,只追着小师弟屁股后头叫干爹。”
仿佛是说到那段年少轻狂的岁月,刘静玄那棱角分明的脸竟是变得柔和了许多,甚至连他说话时那平板的语气,不知不觉也显得温柔了下来,仿佛在追忆往昔时,他那颗在战场和官场上磨砺得冷硬的心,不知不觉也变得柔软了。
“静兰和我差不多时间成婚,却还没有孩子,和我一样,他也不知道怎么带孩子,只觉得一个手指头摁下去就会让小孩子哇哇大哭,所以羡慕嫉妒地看着成康三两下就能把哇哇大哭的孩子哄得破涕为笑,看着他带孩子上房爬树,总之,那好像不是我儿子,而是小师弟的儿子。可我们一直都把小师弟当成儿子一样,对此自然乐见其成。”
“阿圆的母亲那时候刚怀了他姐姐,也同样希望有个值得信赖的人带着儿子,她和静兰的妻子一起,常常纵着小师弟,嘲笑我们两个不会带孩子的爹。结果,我那次回乡,固然是带着击退北燕来犯敌军的功劳回去的,可直到走的时候才好容易听到一声爹。”
“可我没有想到,那次临别,就是我和孩子,也是和小师弟的最后一面。”
刘静玄刚刚还很平静的眼神,此时此刻却是杀机毕露:“高家兄弟狼狈为奸,在我和静兰身边安插奸细,把我们的虚实卖给了北燕。可人家还担心我们有可能绝地翻盘,干脆哄了我和静兰的妻子带孩子去边境探亲!结果,半道兵马过境,两边就遇上了。”
“那时候,成康为了掩护女眷和孩子逃命,独自断后,可我那才八岁的长子一直随他学武,舍不得他,竟是偷偷回去帮他。一大一小两个情同父子的人,奋力拖住了大队兵马,就这么战死了。当我和静兰被俘,最终看到了他们的尸首时,这两个人身上伤痕累累,脸上还带着笑容。呵,丁点大的孩子,也许还不知生死为何物,就这么死了!”
刘方圆从来只以为长兄是病故,是早夭,此时听父亲提起昔年旧事,那言语中分明流露出一股难以掩饰的悲恸,他只觉得感同身受,不知不觉眼睛就红了。
而越千秋固然能够理解刘静玄将长子和师弟的死归结于大吴,可他还是忍不住说道:“令郎和成康师叔罹难确实令人痛心,可刘将军就不想一想,这都是北燕兵马过境造的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