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过我那个玉镯,又知道嘉王府别院里可能有秋狩司的人,而且据我所知,扬州程氏很早以前就似乎和北燕有点乱七八糟的纠葛。所以,我有一件事想问你。”越千秋用手指轻轻敲着刀匣,压根没有给程芊芊选择沉默的机会,“你和萧卿卿是什么关系?”
程芊芊轻轻拢了拢身上那件外袍,仿佛是觉得有点冷。她轻移莲步,在越千秋对面坐了下来,垂下螓首,那张不施脂粉的脸上仿佛升起了一股雾气,将她那五官映衬得越发动人。
“真要说的话,大概是我很想拜她为师,她却不肯认吧?”
越千秋还以为自己这单刀直入未必有效果,接下来还有的是言辞交锋,此时见程芊芊竟然承认了,他不禁微微一愣,随即就有些烦躁地捶了捶桌子。
“这话什么意思?”
“我之前确实只把话说了一半,我娘是青城弟子不假,但在被青城某位前辈收入门墙之前,她曾经是北燕文武皇后身边的侍女。虽说是阴差阳错跟了我爹之后,既忘了任务,也忘了门派,满心都只有那些情情爱爱,但在她生下我,最绝望等死的时候,北燕却比青城更早找上门。”
程芊芊此时既不像最初在玄武泽和越千秋等人碰面时的清淡素雅如水仙,也不像后来把手镯中那封绢书交给越千秋时的神秘似幽兰,而是仿佛被人揭破底牌似的,破罐子破摔地直言不讳,头亦是抬了起来,眼神中竟是流露出了一丝锋利的锐意。
“用霍山郡主萧卿卿的话来说,娘怀我的时候心思郁结,患得患失,以至于我先天不足,不能学武。但是,她可以教给我其他用得上的东西。比如说,谋术、医术、星象、机巧……总而言之,都是一般女孩子不会涉猎的杂学,她让我尽情挑选,想学什么学什么。”
“我当时还小,当然不可能学那么多,但后来,娘死了,因为郡主在程家散布的谶诗,我被那个男人带回家去交给他的妻子,成功站住了脚跟。自然,郡主交给我的那个镯子,被那对男女收了走,仿佛是生怕这些来自野女人的东西带坏了我这个嫡小姐。”
“而我当时对郡主说想学的那几样东西,并不是郡主教我的,而是后来程家给我找来的那些先生,花了好些年的时间一一教给我的。程家有心让我从小背诵那些女训女德,学习怎么管家,怎么看帐,怎么统御姬妾婢仆,做梦也不会想到,我真正擅长的是杂学。”
越千秋当初就曾经犯过嘀咕,萧卿卿把女儿萧京京养得天真烂漫,不知世间险恶,会不会在暗地里为红月宫另外找了个继承人,甚至怀疑过程芊芊。
可后来萧卿卿一走了之,把红月宫这一摊子也扔了,如今在周霁月的耳濡目染下,萧京京几乎把人当成了亲姐姐,也没见有任何不妥的迹象。最重要的是,杜白楼也好,严诩也好,甚至连越影,全都确认程芊芊并不会武艺,他就没有继续朝这个方向去想。
可他万万没想到,萧卿卿竟然费尽心机培养出来一个精通各项杂学的女孩子!
等等,真正说起来,如果程家是因为区区一首谶诗想要培养程芊芊,觊觎东宫妃宝座,这好像有点太想当然了。莫非这件事背后,本来就不只是深通宫中选妃宗旨的世家大族暗地里选中了程家,还有萧卿卿在背后推波助澜?
如果是皇帝让礼部选妃,那么注重的肯定是德容言功,合不合小胖子口味这种事根本就不用考虑。可想想小胖子那种个性,之前能对程芊芊的遭遇产生感同身受的共鸣,那么她精通的那些杂学,小胖子说不定会很感兴趣。
那小子他很清楚,贪新鲜,等闲女孩子根本就降不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