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有那功夫,做什么不好?
不说还有个警幻待怼,就是凡事无聊,也尽可给黛玉大姐儿她们挣几分社会地位,何须耗给邢氏区区姻缘事?
宫九干脆利落:
“我不是好人!我也不稀罕做个好人!你有什么要求只管和王氏提。她必不敢弄虚作假。你不敢信她目光,也只管自己也跟着一道称量去。”
言语间,笔墨挥洒,已将和离书一书而就,又照着再连抄两份,一份递给邢氏,两份递给王熙凤:
“一份给琏儿收着,一份着人送衙门备案。另叫人往李尚书府上说一声,邢氏毕竟诰命,还要往礼部再行一道手续。”
邢氏捧着和离书的手有些颤,想起要去了诰命又十分不舍,纵那假做孕子丹的解药哽在她喉间,也仍憋屈着问:
“若威烈将军夫人没法子给我寻到合意的好人家……”
宫九看她一眼,十分无所谓:
“你要是怕两边不着落,和离书先放琏儿那里收着,暂不往衙门、礼部手续也可。反正你愿意出府,这东西已是现成的。要是不愿意,仍如原先那般也由你。”
——可又怎么可能一样?
没这一出,邢氏还能勉强撑个婆婆款儿,便是继室婆婆,到底也还是婆婆;闹了这一出,别说继室婆婆,就是客居亲戚,她也一没薛家富贵体面,二没林外甥女在老太太跟前的宠,竟越发是个尴尬人了。
可怜邢氏,待要发狠认了这一遭,干脆离了这里去,一想到不可预料的未来又心头发虚,若要赖着脸皮混过这一回,又着实心头苦闷、无法甘心。
奈何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出来的,宫九自忖把选择权都给她了,也就懒得再做理会,只给大姐儿一句“若你父母得闲,叫他们带你到庄子上和你姑姑玩儿去”,便要携着向晓久离开。
还是向晓久看邢氏可怜,点她两句,邢氏当时只怔怔着不作回应,回头却果然正经寻了书来读着,又认真捡起闺中理家看账的本事,更趁着身上诰命犹在的好处,往外头寻觅些经济营生的,贾琏只要她没做什么违法犯忌的事儿,王熙凤也只管看着她好歹枯木再逢春之前先把和离书往衙门、礼部处置了,其他皆都由她去。
那邢氏得了这一番自由,短短两年功夫,一身气质便与原先大不同,行事也有几分爽快利索了,后来又果然得了个虽不能色色如意、好歹日子和顺的良人,儿女双全、寿终正寝,诸般种种且不再提。
只说双九这边,因着来去无法自主,这两位是真将每一天都当成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天来过的,行事风格在外人看来就不免有几分奇异处,偏双九骨子里都是一般我行我素,他俩大多数时候又只折腾自家儿孙,旁人也着实不好说什么。
这一日,王熙凤总算将首尾收拾妥当,正好贾琏又要往庄子上去,大姐儿也眼巴巴地惦记着要去找她林姑姑玩儿,凤辣子索性将手边琐事安排下去,陪着丈夫女儿,连庶弟贾琮都一并带上,一道出了城来。
这凤辣子虽说大梦惊觉,通晓“敬畏”之后俨然是个遵纪守法人了,可惜遵纪守法与那追逐利益却并不冲突,王熙凤她呀,照样还是那个无利不起早的凤辣子。
不过这一回她做追逐的倒也不尽为己,更兼其对着黛玉的时候确有几分真心,双九正两人三手一钓竿地池边垂钓,看她哄了大姐儿与贾琮一道去闹着黛玉放风筝,自个儿却拉着贾琏过来,期期艾艾讨要孕子丹,向晓久索性给了她一大瓶,唯独强调:
“说是孕子丹,只能确保怀孕,不一定是儿子。”
贾琏也早听说了邢氏那边有这么一颗好东西,这会子自己也得了——
小夫妻俩头挨着头,从瓶口细细将那药丸子数了一回,竟有六颗之多
——自是喜笑颜开:
“总能生出个儿子来!”
向晓久温和劝他:
“也不好叫你媳妇生得太频繁,恐伤身子。她三十岁前能给你再怀三胎就很好了……
也不要太执着儿子。你若把这一桩差事办得好,回头请了圣旨,特许你这一枝爵位只在嫡长传承,不拘男女也便罢了。”
向晓久说完,又夸了大姐儿几句,看贾琏夫妻仍只是笑着不肯接话,倒也不去强求,反又给了他们另一小瓶药,也是六颗:
“留着养身子吧。”
向晓久神色依旧温和,王熙凤却是个乖觉的,看宫九连回头都懒得,忙双手接过,福了福身:
“女儿当然不是不好,远的不提,若生女能似妹妹、生儿倒像琏儿,我倒是宁可要个妹妹这般的女孩儿呢!只是世道对女儿家太苛责,凭她千伶百俐、万贯家私,招赘也难招到好男儿上门来的,如此难免一代代弱了下去……
儿媳目光短浅,也没那能耐改换世情,只好盼望养个儿子顶门立户、也好庇护姐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