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姚文治默默坐着,谁也看不出他的心思,苏芳的目光一直没离开明镜司的那位佥事朱明身上,他和明镜司的矛盾已经日渐扩大,眼看着,就要到最后关头生死相见的时候了,此时他只是若有所思。
陈一寿低声咳嗽,也有所疑虑。
而成岳则是笑了,这件事,几乎可以有所定论了。无论陈凯之如何辩解,都无济于事了。
太皇太后深深叹了口气,旋即目光落在陈凯之身上,徐徐开口说道:“那么,凯之,你来说说吧,该你说了。”
陈凯之行礼,随即便格外郑重地说道:“娘娘,臣依旧坚持自己的意见,当初,是臣和他们交割了人犯和公文,这些都有记录。”
“什么公文?”太皇太后眯着眼,目光深沉的看着陈凯之。
陈凯之道:“人证物证。”
太皇太后侧目看了武陟等人一眼:“果真有公文吗?”
“有,还有几个人犯。”武陟当机立断的点头:“臣带来了。”他从袖中取出一份供状,随即道:“这份供状,是一个叫张怀初的人所供。”
太皇太后朝宦官使了个眼色,便有宦官将这供词取给太皇太后,太皇太后草草看过,不禁轻轻点头:“里头倒是有鼻子有眼睛,确实是招供了。”
武陟却是笑了:“这也是臣要弹劾陈凯之,要弹劾锦衣卫的原因,这份供词,确实没有错,而且,张怀初还签字画押了,可是……臣等交割人犯张怀初的时候,这张怀初全身上下,伤痕累累,身上受创三十九处,娘娘,这是严刑逼供,张怀初实在熬不过刑,不得不招而已。而这张怀初,现在依旧还重伤在榻,因为不便将他抬入宫中来,所以娘娘可能不能亲自询问,不过,据他所称,这些供词,都是锦衣卫严刑拷打之后,威逼着他签字画押的。娘娘,这是何其可怕的事啊,一个良善的百姓,只因为得罪了锦衣卫,因为陈凯之想要栽赃陷害,便遭来无妄之灾,打的不成人形,若是迟去一步,怕是现在,性命已经难保了,此事早就传出去,以至人人自危,因此,臣以为,这些口供并不算数。”
武陟咳嗽一声,他并不显得激动,反而显得很理性,慢条斯理的说着:“至于陈凯之和锦衣卫所言的与驸马勾结的黄公公,娘娘想必早已得知了吧,他不堪受辱,已经上吊自尽了,臣这里,倒是有几份口供,都是教坊司里的上下人员所供称的。”
说着,他又取出几份口供,经宦官交给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垂头看了,这边听武陟继续道:“这些人,都认为黄公公平时两袖清风,对于教坊司女子的管理,从没有疏漏,每一个教坊司中的人员,生老病死,俱都记录的很翔实,没错,教坊司因为多是钦犯子女,所以死得确实多了一些,这三年,死了的女子,有七十九人,可她们俱都是戴罪之身啊,许多人,受不得这突然遭来的罪责,有人郁郁而死,有人畏罪自杀,这都是常有的事。娘娘若是不信,这口供之后,还有历年教坊司死者的人数,陈凯之说黄公公将教坊司的女子送给了广安驸马,那么这几年的死亡人数一定出入极大,可娘娘仔细看,十年前、二十年前,乃至于三十年前的死亡人数,都和这几年相当。难道在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前,教坊司里就有黄公公,外头还有广安驸马吗?难道从前的教坊司公公,也偷偷将人送了出去,那么,送给了谁?”
“所以,从这一点看,陈凯之这是污蔑,是诬告,可耻!陈凯之的为人,臣不敢随意断言,可历朝历代,哪里没有酷吏,酷吏从何而来?不过是希望借用严刑峻法,上可以邀宠,下,则可以借此来排除异己,此等行径,教人心寒啊。”
太皇太后闻言眉头已经皱得越来越深,目光也是变得深沉,似乎在思考,在琢磨这武陟的话。
没错,从死亡率而已,这几年和数十年前出入都不大,都是很正常的“死亡”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