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贽敬倒是真想为糜益解释一下,毕竟对他来说,糜益乃是衍圣公推举的人,此人将来可能会成为自己得到衍圣公府支持的关键。
糜益恼羞成怒,他顿时想起自己的处境,想到自己在北海郡王府本来受人礼敬,清闲自在,结果一个方先生来,让他受尽白眼,想到北海郡王,竟是屡起袖子,对自己动手。想到自己入宫,可谓是废寝忘食,一心只想调教这位天子,可现在……他意识到,一切成空了。都成空了。
他勃然大怒:“这怪的老夫?干老夫何事?老夫哪里有半分懈怠,每日在此教授陛下读书,可陛下呢?陛下不是要吃奶,便是打盹,不是哇哇大哭,便是突然说一些呓语,你教老夫如何?老夫又当如何?教授陛下之难,比之勇士营的那些人,要甚于十倍百倍,你们如何知道这其中的艰辛,老夫将论语学而读了上千遍,可是敢问,陛下记住了吗?倒是记了,却只记得这一句子曰学而时习之!”
糜益愤怒了,心里的怨气,积攒了这么久,终于爆发了出来。
只是……当他说只记得这一句学而时习之的时候,坐在一旁的小皇帝,仿佛又引起了共鸣,他摇头晃脑:“子曰:学而时习之……”
“……”
这下……气氛又有些尴尬了。
糜益脸变得惨绿,他突然觉得,这个小皇帝仿佛是在嘲笑自己似得,他不禁有些后悔,早知如此,自己当留在曲阜,而不该来洛阳,最后的结果,却是费尽了心思,却是什么都没有得到,如今,却还得到了嘲讽和抱怨,他咆哮道:“天子如此,陈公,你让老夫怎么办?”
这句话,显然是糜益开脱的理由。
而事实而言,糜益说的确实也没错。
要教陛下读书太难了,不能打不能骂,哭了你得哄着,连吓唬都不可以,他要是不听,你一分半点办法都没有。
只是……
陈贽敬的脸却是拉了下来。
原本,陈贽敬还想为糜益解释几句,可如今,却是脸色阴沉的可怕。
糜益蠢就蠢在,他想为自己辩解,辩解也没关系,偏偏他书生气太重了,口不择言,竟将这一切的责任推到了小皇帝头上。
这番话全部的主题就是:这不怪我,都怪皇帝又蠢又笨,还顽劣不堪,孺子不可教也,这样的人,不是老夫水平有问题,都是皇帝有问题。
糜益没有入仕,他这一辈子,除了靠着这个学候的招牌,受到无数人的礼敬之外,到处成为达官贵人们的座上宾之外,对于庙堂这一套,认识并不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