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身在前线已经两年多了,自然接触不到国尉府送入宫廷之中的密报,但凭借着本身的才智,他还是十分迅速的给出了答案,同样压着嗓子说:“赵国太后生性□□,并非什么秘密,她当初成为正室,已经引得宗室元老不满,加之后来原配夫人所出的公子嘉因其被废,赵国太后和赵王迁在宗室之中可以说再就没有立足之地。因为这个缘故,已逝的前赵王才会任用支持赵国太后和赵王迁的郭开一力主持大局。不过郭开野心勃勃,并不是鞠躬尽瘁的贤臣,只是个奸佞,等到前赵国辞世,自然在赵国朝堂搅风搅雨,扶植亲信、打压异己。”
扶苏嘴角笑容变得讽刺而鄙视,冷冷道:“儿臣在边关已经知道李牧被杀,正是因为公子嘉反叛失败。赵国宗室元老支持公子嘉的人不知凡几,此番邯郸被围困,只要不是睁眼瞎子都清楚赵国必然亡败。若是只能带着一人离去,再谋后事,赵国宗室自然愿意全力营救贤德仁善的公子嘉,与他一同逃往能够苟延残喘些时日的地点。而郭开贪生怕死,恐怕此番未曾接纳顿弱上卿的引诱向我大秦投向,而抓住赵王迁和赵国太后西出雁门关投奔匈奴,是由于我军攻打赵国的速度太迅速了——其中郭开根本无用武之地,不能为我大秦立下足以保命大功,他这种多疑之人绝不会放心投降。”
嬴政点点头,微笑道:“分析的不错,与国尉府得到的消息相差无几!扶苏你越来越优秀了,寡人很欢喜。”
但嬴政并不是一味夸奖,话到此处,他语气一转,沉声道:“扶苏,你可知道自己身为人子,隐瞒胸前重伤的消息,让寡人十分失望么?”
扶苏身体微微颤抖,沉默许久之后,他嘴角勾起苦涩的笑容,直视着嬴政的眼睛,语调轻柔却尖锐的说:“若是我将受伤的消息对父王实话实说,您早就将我调回咸阳城中,再也不会给我在战场证明自己本事的机会了。父王,您是个无法容忍失败的人。”
嬴政被自己亲生儿子顶撞得一口气哽在胸口,只觉得心中憋闷不已。
他怒气冲冲的瞪了扶苏一眼,随即说:“行了,带着胡亥下去休息吧,寡人知道你是天纵之才了!”
扶苏微微一笑,眼中暖意流转,整个人瞬间放射出无比温厚的气质。
他跪伏在原地向嬴政俯首叩拜一番,轻声说:“多谢父王这些年对儿臣的栽培。”
话音未落,扶苏快速抱着仍在睡梦中的胡亥起身,潇洒而去。
留在王车中的嬴政狠狠瞪着长子消失的方向,过了许久嘴角忽然露出快意的笑容,无论如何压制不了。
鸟架上的十五像是感受到了嬴政心中的喜悦,高高跃起不停在王车之中扑腾着翅膀乱飞,喜悦的鸣叫之声不绝于耳,但它高兴的原因,显然和这件事情无关。
胡亥原本睡得踏实,却被耳边接连不断的“滴滴”声震得再也睡不下去,他仔细观察一番,发现许久未曾动过一步的积分正在暴涨,不断刷新着他的期望值。
胡亥仰起头望向扶苏,却见到扶苏脸上似乎抛去了包袱一样轻松的笑容。
胡亥不由得愣了愣神,随后用力一扯扶苏的衣襟,攀着他的领子凑上前亲了亲扶苏的脸颊,呆愣愣的说:“大哥现在笑得好美。”
扶苏看着胡亥清澈又直接的眼睛,俯身对着他的嫩脸亲了一口,眼中笑意更浓,却未曾多说一句话解释自己为何笑得如此开怀,闹得胡亥忍不住一路都不停缠着他询问原因。
扶苏轻轻拍抚着胡亥的脊背,熟悉的办法没多一会就让胡亥重新躺在自己怀中睡得口水直流。
扶苏心中道:今日与父王一番恳谈,他已将我当成能够独当一面的大人,有什么能比这更令人开怀呢?曾经我至死也未曾得到过父王的信任,他始终不能对我的能力放心。
经过近一个月的行程,嬴政带着扶苏和胡亥不紧不慢的进入邯郸城。
这座城市曾经无比辉煌,此时却像是随着秋日的树叶离开枝头一般不可逆转的繁华尽褪,街道上没有往日来来往往的行人,也看不到任何贩售货品的商人,更见不到赵国宗室趾高气昂的贵族。
一切都如此沉默,而沉默更把这座城市的萧索和破败衬托得刺目。
但今日不同以往,当嬴政站在驷马王车上出现的瞬间,邯郸城中响起了秦军战士们响彻云霄的欢呼和呐喊,这座沉积的许久的城市终于重新焕发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