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朝高藏笑了笑,道:“我大唐王师转战千里,发起突袭进了贵国平壤都城,进城之后部将难以约束,对贵国百姓多有冒犯,还请国主见谅。”
高藏苦笑,见谅,当然见谅,不见谅又能怎样?此刻连他这个国主是生是死都要看眼前这二位的心情,哪里还顾得上城中百姓?你拳头大当然是你有理。
李素看了他一眼,顺便又补了一句:“……贵国的王宫和泉盖苏文府邸,听说也被部将洗劫了,抢走了不少东西,呃,你懂的,难以约束嘛,哈哈。”
高藏陪着干笑两声,脸颊却狠狠抽搐了几下。
好吧,其实本就是敌我关系,眼前这位年轻的县公还能对他解释几句,尽管解释的理由很不真诚,纯粹是敷衍,但至少人家愿意解释,愿意不捅破这层敌对的窗户纸,这样就很好了,高藏只希望这层窗户纸永远不要捅破,如若撕破了脸,双方的面子难不难看不知道,可以肯定的是,他高藏会死得很难看。
气氛很尴尬,但李绩却不介意让气氛变得更尴尬,对这位高藏,李绩心里窝着一肚子的气,当初主动派人联系愿自为内应的是他,结果兵临城下时临时反悔的也是他,若不是听了李素的建议,早早令薛仁贵事先混入城中,李绩麾下的两万将士的性命差点被高藏一人所误。
“高藏国主,我军今夜破城之前,你与老夫约好子夜时分打开城门,以迎王师,为何中途变卦,差点陷我大唐将士于万劫之境?”李绩冷冷问道。
高藏脸色一白,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
“英国公足下恕罪,小王有下情容禀。”
李绩冷哼:“你说,老夫听着呢。”
高藏露出凄然之色,叹道:“想必两位都知道,小王说是高句丽国主,然则手中并无半分权力,高句丽国军政大权皆握于泉盖苏文一人之手,说出来不怕二位笑话,小王连王宫中的宫人侍女都使唤不动,举国上下,无论朝野,皆仰泉盖苏文一人之鼻息,而小王,却是众所周知的傀儡,困于王宫,万事皆由泉盖苏文做主,这样的日子过久了,难免心生怨恨,所以对大唐王师入城,小王其实是万分乐意的,只是……小王有心为王师内应,却实在调动不了城中兵马,贵国王师破城之前,小王也尽了全力收买守门的将士,奈何无人肯听小王调遣……”
李素皱了皱眉,打断了高藏,面色有些冷意了:“国主这话恐怕不太实在吧?我知你在泉盖苏文面前表面上唯唯诺诺,实则心中暗怀雄心,有取而代之之志,暗地里筹谋准备了许多年,如今高句丽朝堂上下和军队里,应该都有为你效忠之人,我甚至清楚你必然有了万全的布局和具体的计划,泉盖苏文领十五万大军在辽东和大行城一带,都城平壤空虚,而你,已做好了在平壤起事的准备,只是你没想到我们大唐会打到平壤来,坏了你的谋划……”
李素盯着高藏惶恐不安的脸,冷笑道:“国主殿下说你毫无实权,这话可就太不真诚了,别的不说,找几个人趁夜暗中打开城门还是办得到的吧?你不肯为我们开门,是害怕前门驱狼,后门迎虎,也害怕我们走了以后,风声传到泉盖苏文耳中,他不会放过你,对吧?”
高藏听得冷汗潸潸,脸色渐渐发白。
李素叹道:“国主既然心有疑虑,又何必事前向我们自荐为内应?既想讨好我们,又怕得罪泉盖苏文,既想从中捞到好处,又不肯为我们出力,国主啊,世上哪有那么多左右逢源的好事?连寻常农户都知道先付出劳动才有收获的道理,难道你不知么?其实你只要横下心派人跟我们说一声,老老实实承认自己怂了,或是担心引狼入室遭人非议,我们绝不怪你,破城之后仍待你如上宾,好吃好喝招待你。”
高藏浑身发颤,良久,垂头叹息道:“李县公一眼看穿小王的心思,小王心服,夫复何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