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执笔的手一顿,直到这时,他才抬起头,锐利的目光如利剑般刺向李泰。
“青雀,尔知道朕最痛恨什么吗?”
李泰连连点头,神情悔恨地道:“知道,父皇最痛恨手足兄弟相残。”
李世民叹道:“当年,息太子建成,齐王元吉在玄武门中设下埋伏,欲取朕性命,幸得玄武门禁卫总领常何密告,朕方知其阴谋,当时朕本欲离京暂避,不与兄弟争锋,可惜长安城内外皆是太子党羽,朕避无可避,这才不得不奋起反击,将两位兄弟击杀……”
深深注视着李泰那张悔恨的脸,李世民缓缓道:“朕对兄弟动手,是因为迫不得已,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若非息太子咄咄逼人,欲置朕于死地,朕怎会奋起而击?这天下本是他的,朕几时觊觎过?天下人看错了朕,连朕的儿子也看错了朕!”
李世民说着,语气渐渐变得阴森,冷冷道:“莫非你们以为,朕曾经做过的事,你们便可起而效之么?当年的情势,朕已是钢刀加颈,命悬一线,可青雀你呢?谁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了?你对亲弟弟出手,分明是受权欲所诱,与朕岂可同日而语?都是骨肉相残,你之初衷何其龌龊卑贱!”
李泰大惊,不停地磕头大哭道:“父皇,儿臣是真心悔悟了!求父皇再给儿臣一次机会,儿臣权欲蒙心,一时糊涂犯下大错,以后再也不敢了!”
李世民摇头,有些忧伤地叹道:“最难揣度是人心,父子兄弟亦然,你说悔悟了,教朕如何信你?你知不知道,朕多么喜欢当年那个勤奋渊博,有尔雅君子之风的青雀啊……可是,你为何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朕喜欢的那个青雀……好像死了。”
李泰大哭道:“父皇,青雀没死,儿臣还是当年的那个青雀,一时糊涂岂可盖棺论定?父皇,您一定要看看儿臣如何痛改前非……”
“你如何痛改前非?”
“儿臣愿随父皇征讨高句丽,为父皇杀敌立功,将功赎罪!”
李世民瞳孔一缩,沉声道:“你身躯不便,沉疴在身,如何耐得行军之苦?罢了,朕知你心意便够了……”
李泰斩钉截铁道:“不,父皇,儿臣一定要随父皇出征!再苦儿臣都能撑过去,父皇在辽东出生入死,儿臣怎忍在长安安享太平?此不孝也,求父皇应允儿臣所请!”
李世民皱眉:“朕知你心意便够了,为何如此执着?战场刀箭无眼,你是读书人,素未经历战阵,何必冒此性命之险?”
李泰重重磕头,然后以头触地一动不动,虽未再出声,可这个动作却充分说明了他主意已定,绝不更改。
李世民目光如电,深深地注视着他,父子二人就这样陷入久久的沉寂和僵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