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屋里有了动静,丫鬟在门外恭敬地轻唤了一声,许明珠开门,丫鬟端着打好温水的铜盆,还有牙刷,细盐等进门,将东西搁好后赶紧退出门外,许明珠亲自将布巾沾了水拧干,然后细心给李素洗脸,洗得很仔细,耳朵和脖子等死角都顾到了,然后在牙刷上均匀地洒了一层细盐,递到李素面前,李素耷拉着眼接过,没精打采地刷牙。
很早开始,家里的丫鬟便已没了侍候李素的资格,都是李家主母亲自服侍的,从洗漱到洗衣再到李素用的饭食,许明珠甚少让下人来干,久而久之,李素也习惯了被许明珠服侍,许明珠偶尔在账房查账对账来不及服侍他,换个丫鬟反倒令李素各种不习惯,心情差一上午。
李素有一下没一下地刷着牙,许明珠蹲下身拨弄着炭火,将铜盆里的木炭烧得更旺,嘴里仍在唠叨。
“再过几日便是元旦了,元旦那日夫君可不能再睡懒觉,大早要给府里的管家和下人们发利是,这么重要的事,家主不在可不行,然后还要给阿翁贺年,再去西边给阿婆上坟烧纸,夫君前几日忙着朝里和亲之事时,妾身领着家里部曲们去阿婆坟上拜祭了,顺便丈量了一下坟地附近的土地,然后派人找了泾阳县衙的司户,动用家里的钱把阿婆坟地周围百亩地全买下了,本是无主的荒地,县衙司户乐得不行,平白得了一笔横财,后来说什么荒地买下了必须组织劳力开荒种上庄稼,官上每年要查验的,若还让它荒着,官府要罚钱的,当时妾身气坏了,开荒就要迁阿婆的坟,世上哪个官府敢干挖坟迁墓的缺德事?于是骂了那司户一通,后来妾身私自做主,说那片荒地不开了,以后就是咱们李家的祖坟,从阿婆开始,包括阿翁,妾身,还有夫君,还有咱家的子子孙孙,将来百年之后都埋那里……”
停顿片刻,许明珠小心地看着李素的脸色,试探着问道:“夫君,妾身这么做,没错吧?”
李素漱完了口,朝许明珠龇牙一笑:“找个时间你问问爹,他若觉得没问题,以后那块地便是咱家的祖坟了,至于县衙,跟他们明说,那块地不开荒,该罚多少罚多少,咱家都认,莫为这点小事跟县衙吵,坏了咱家名声。”
许明珠点头:“妾身省得,夫君放心便是。只不过那块地太荒了,阿婆坟地周围杂草丛生,妾身觉得要动一笔钱雇劳力把那块地清理一番,杂草全部清干净,再把地用围墙圈起来,请一位有真本事的道士堪舆一番,改动一下咱家祖坟的风水,在东边建个屋子,买两个老实本分的老人作为咱家的常年供奉,只需守坟看园,清土除草,再种上一些苗木,香樟呀,鸭脚呀,杉树呀等等,刚种下去看着稀稀拉拉不像样,但十年二十年后约莫便有个园林模样了……”
幽幽一叹,许明珠道:“那里太荒了,阿婆一个人想来孤独得紧,多种些数,引些鸟雀在树上安家,每天听听鸟叫虫鸣,总算是有个声响儿,比独自一人孤零零的风吹日晒好吧。”
李素沉默,握住了她的纤手缓缓摩挲,叹道:“就照夫人说的办,咱们以后常去坟上看看,不必局限于年节,平日没事也去,陪她说说话,唠点家里的零碎事也好,想必她也爱听的。”
许明珠重重点头。
……
……
下午的时候,家里来了客人,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
午饭后李素在炭火旁眯瞪了一会儿,便听薛管家来报,魏王李泰来访,车驾已停在大门外。
李素愣了半晌,刚准备吩咐管家请客人进来,便见薛管家神情犹豫了一下,迟疑地道:“侯爷,魏王殿下的模样……不大好看。样子很狰狞,像要杀人似的,您看……”
李素揉了揉额头,有点头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