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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素笑道:“臣想说的是,陛下勿需自责,太子谋反实是权欲作祟,与陛下多年的教育无关,人心恶了,再怎么教也扭转不回来了。”

李世民盯着他半晌,缓缓地道:“二十多岁的毛头小子,竟将人心剖析得如此纤毫毕现,无比透彻,像一个结庐半生的隐士大儒,世态炎凉洞若观烛,子正,你既知世人欲壑难填,你为何对权力一点也不感兴趣?”

李素沉默片刻,忽然笑道:“刚才臣忘记说了,欲壑难填的人,下场往往都不太好的,陛下若不信,不妨阅尽千古史家之言,看看有哪个得以善终,臣是个胆小的人,只想老实本分的活到一百岁,无病无灾,寿终正寝,所以‘权力’这东西,能远离还是尽量远离,离它太近了必有灾厄。”

李世民仰头看着殿顶的房梁,悠悠地道:“若朕的皇子们都如你这般想法,那该多好,不愁吃穿,不用纷争,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子正,天下千万人里,还是你活得最明白。”

李素笑道:“臣只是心里明白,但活得糊涂。”

第六百九十七章 咸鱼立志

“心里明白”是一回事,“活得糊涂”是另一回事。

能达到这个境界的人,皆有大智慧,没被残酷的现实生活正反抽过无数记耳光的人,大抵是活不到这个境界的,所以当有人以一种装逼的语气说出这么装逼的话时,不妨透过现象看本质,看看那张高冷孤傲的脸上是不是有被抽过耳光后的青肿淤青痕迹,如果有,别笑他,大家都会挨的,他挨得比较早罢了。

在这方面,或许连李世民都看不透。

一个二十多岁的人,陪一个四十多岁的人聊人生哲学,而且把这个四十多岁的人聊得一愣一愣的,不得不说,画面有点古怪。

李世民率先察觉到了古怪的气氛,回过神后,忽然发觉很没面子,悻悻地瞪了他一眼,然后理智地转移了话题。

“子正,你虽年轻,但朕向来以国士待之,如今承乾被废黜,朝中余党被朕连根拔除,尚书省呈上来的免职流放官员名单多达数百,处置他们本就是一桩麻烦事,这些不仅是勾结党羽,而且与各门阀世家皆有千丝万缕的牵扯,牵一发而动全身,至于处置了他们之后,朝堂空出一大批位置,欲使政兴则必有人为,于是空出的这些位置,马上有许多人惦记上了,权贵,门阀,皇子,其中数魏王泰安插最多……”

李素一惊,抬头仔细盯着李世民的脸。

李世民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端倪,只是语气平缓地叙述着。

“……很有意思,刚废了一个太子,这些皇子们都坐不住了,东宫空悬,诸子垂涎,朝臣上下活动,皇子各自串联,倒是教朕大开眼界……”李世民眼中露出锐利的目光,冷笑道:“子正可知,这几日有多少皇子跑到朕的跟前大献殷勤,扮演孝子么?”

李素苦笑道:“臣实不知,但臣猜测,除了年幼的那几位皇子,还有晋王殿下以外,余者怕是一个都没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