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孤身一人,力抗数十人,李道正早已力竭,全因背后窑洞内是李家妇人老弱,他们活命的希望只能寄予自己一人,所以李道正才死死坚守洞外,保住老妇性命。
此刻骤见儿子领援军而至,并已将局势逆转,李道正心中死撑着的一股信念这才徒然一松,脸色愈见灰败惨白,整个人的心劲突然便泄了下来,然后虚脱地往地上一栽,李素眼疾手快,急忙环住老爹的身子。
这时的李道正浑身是血,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后背数道长长的口子,正不停地往外渗血,沾满了鲜血的长戟脱手落地,李道正瘫在李素怀里,硬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抬手便狠狠抽了李素脑袋一记,抖抖索索指着他道:“瓜怂,老子醒来再跟你算账!”
说完李道正眼睛一闭,昏死过去。
李素焦急地大喊一声,一直老实待在窑洞内惶惶不安的薛管家抖索着满身肥肉颠颠地跑了出来,他的后面跟着许明珠和武氏,薛管家和几名下人搭手,将浑身是血的李道正抬回窑洞内,洞内还躺着一人,正是力战而竭,失血昏迷的郑小楼。
李家部曲们已经敌人团团围住,包围圈越缩越小,不时听到敌人临死前绝望的惨叫声,战势已是毫无悬念碾压。很快,包围圈内的惨叫声越来越少,最后沉寂无声,夜空闪电的刹那,只见战场处处横尸,鲜血与雨水混杂一处,蜿蜒成一条血红的河流,缓缓流向不知名的远处。
这场惨烈的厮杀终于结束,如李素所言,敌人没有留下一个活口,全部就地诛杀,而且李家部曲执行李素的命令非常彻底,果然没让敌人死得太痛快,每个敌人的身上的伤口大多数都不是致命的,腿上胳膊上背上,处处皆是刀伤,有的被刀劈过后少了一块肉,只在最后才一刀毙命,可以说这些敌人全部是被凌虐致死的。
李素面无表情地看着洞外形如修罗地狱般的景象,心中一股戾气始终难平。老爹和妻子差点被杀,作为一个家中顶梁柱般的男人,李素此刻心中无尽的自责已化作滔滔的杀意,尽管敌人全部被凌虐致死,他仍觉得意犹未尽,觉得这些敌人还是死得太痛快了。
窑洞内外,刚才吓得魂不附体的李家下人们也忙活起来,忙着给昏迷的李道正和郑小楼敷伤药,烧水换衣,还有的下人合力将外面昏过去的王桩和他婆姨周氏也抬进了洞内。至于豁命战死的十名部曲,也被抬入洞内换上干净的衣裳,脸庞覆上一张张白绢,给死者们最后的尊严。
看着尸横遍地的窑洞内外,李素心如刀绞,自己小小的一个疏忽大意,换来的便是无数人付出生命的代价,才将自己的疏忽填补起来,这一次,自己欠下了太多的债,太多今生来世都还不完的债。
从李素出现到安置善后,许明珠一直没来得及理他,他眼里噙着泪水,拿出李家主母的做派,指挥下人们给伤者上药,给死者换衣,还有烧水,拾柴,分食等等事宜,亲自给阿翁李道正清理了后背的伤口,并且嘱咐薛管家上药换衣,一切处置妥当后,许明珠这才拖着疲累的身子走到李素身边。
“夫君……”许明珠凄然唤道,久抑的泪水在自己的男人面前终于潸然而下。
李素将她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头顶,愧疚地喟叹道:“明珠,我对不起你和我爹,是我大意了,差点酿成灭门大祸。”
许明珠头埋在他怀里,凄声道:“世事如麻,千头万绪,岂能尽入算计?终有顾不到的地方,夫君已经做得足够好了,今夜只是意外,夫君勿须自责……夫君做的是大事,妾身见识不多,很多地方都帮不到夫君,这种滋味,比被强人杀死更难受。”
李素强笑了一声,温言道:“莫说傻话,我在外面不是做什么大事,只是有时候不得不肃清一些威胁家宅安宁的危险,这一次千算万算,却没算到他们对我和家人赶尽杀绝的决心,是我疏忽了,夫人,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和爹陷入今夜的危急之中。”
许明珠在他怀里乖巧地点头:“夫君做的任何事都是有道理的,妾身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