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沉声道:“晋阳这几日的乱象你也见到了,常顺,你查出什么了吗?”
“正因为晋阳最近乱象频生,处处有乱民屠掠良善,对抗官府,小人今晚才不得不亮出身份,面见二位贵人……”机警地扭头朝门外看了看,常顺压低了声音,道:“小人这些日子带领手下在晋阳察访,发现颇有蹊跷,原是二十万左右的人口,因灾而纷纷迁移,往往举村倾巢而出,按说灾民逃荒,不论去哪个方向,首先应该向晋阳周边城池迁移,有木活工活手艺的,遇到哪些地方招工便顺势留下,挣口饭吃,没有合适活计的则举家继续前行,可奇怪的是,小人仔细算过出晋阳的各条大道小路的人数,发现路上经过的人数合计起来,竟远远达不到晋阳逃荒百姓的人数,也就是说,有的灾民还没走出晋阳地界便莫名其妙消失不见了!”
说着常顺斜眼一瞥,不经意似的从李素二人脸上飞快扫过,却愕然发现李素和李治一脸平静,并无任何意外或吃惊的表情,就连一向咋咋呼呼大惊小怪的晋王李治也是一副面若平湖的模样,稚嫩的小脸蛋上写满了“我早知道”几个字,并且隐隐还带着几分含蓄的得色。
这下轮到常顺吃惊了,只是常顺常年跟随常涂生活在太极宫中,早已练就了泰山崩于前亦面不改色的涵养,见二人似乎并不意外,常顺表情平静地继续道:“……小人当时颇觉意外,察觉到此事非同小可,于是马上遣手下查访,惭愧的是,小人手下无能,接连十多日的查访并无收获,百姓失踪之谜仍未解开,直到今日早间,石窟村南面山中忽然杀出两千灾民,将石窟村屠掠一空,当时也是运气好,小人的一个手下恰好在石窟村拜访里正,见灾民杀至,手下急忙躲在一个水缸中,亲眼目睹了两千灾民烧杀掳掠后扬长而去,我那手下也是个灵醒人,趁着灾民们离开石窟村时不声不响跟了上去,混在灾民人群中,由于人数多杂,倒也没被人认出来……”
“那群灾民出村后没回山上,反而一路向北行进,一直走了四十多里路,进了一座无名山,到山腰时,顺势拐进了一条似乎是新铺成的山道,沿着山道往里走,竟是一番新景象,山道里面树连树,石连石,天然一层屏障遮蔽四周,中间一块崎岖嶙峋的空地,上方巨树参天,枝节遮天蔽日,里面足可容纳五六千人,手下当时便明白近日晋阳百姓神秘消失的原因了……”
说到这里,李素和李治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二人对视一眼,轻轻点头。
常顺这时明白了,原来自己查到的东西,二位贵人怕是早有察觉。
“手下当时便觉得事关重大,不敢久留,趁势落到队伍最末,然后不着痕迹地退出了山道,快马回城向小人禀报,小人亦觉得事非寻常,急忙将所有手下全部召集,并将他们遣往晋阳附近的所有山川树林等能够隐蔽藏身的地方,接连寻找五日,终于小有收获,手下百余人不分日夜寻找,找到了十处可疑的地方,由于害怕败露行迹,手下不敢近前查看,但守在外面多日,估摸八九不离十了……小人深觉事关重大,不敢推延,只好现身面见二位贵人,将此事告之。”
说完常顺从怀里掏出一份羊皮地图,在李素二人面前徐徐展开,地图画得很粗陋,但上面画的十个小红圈却分外醒目。
李素顿时露出喜悦之色,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实在太重要了,今晚见到常顺很有收获。
捧起地图,李素眯着眼仔细端详很久,道:“可曾打探出谁是幕后指使?”
常顺摇摇头:“小人惭愧,不曾探得,或许……若能多些时日,小人有把握将幕后之人揪出来。”
李素淡淡一笑:“能怀疑的人不多,晋阳地面上谁最有权势,谁最有名望,谁家产最丰,谁对天家不满等等,掰着手指算,数来数去不超过十个,常顺,你照这个思路去查,必然事半功倍。”
常顺笑了笑,道:“多谢侯爷提醒,小人明白。”
说完又向二人行了礼,常顺身形一闪,消失在深沉的夜色中。
人走了很久,李素仍看着常顺消失的方向,久久不发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