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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笔,一页纸,一篇文,再加一个恰到好处的时机,它们组合起来其实并不叫“才名”,叫“政治”。

李素是受益者,也是受害者,因它而名震天下,也因它差点丢了小命。

无论李世民布下怎样的疑阵,这篇讽刺他的长赋现世终究扇了他一记耳光,说来也是李素的幸运,因为他活在胸襟最宽广的李世民治下,若换了一个气量稍微狭窄一点的帝王,此刻的李素不应该在东阳面前油嘴滑舌,而是被种进土里等待来年发芽。

“运气不错了,陛下,终究是陛下……”李素不愿再提这件事,更不愿提那篇文章。

扇李世民耳光这件事自己暗暗爽一下就好了,做人不能没有分寸,若仍拿着这件事得意洋洋四处吹嘘炫耀,那就是真正的花样作大死了,胸襟再宽广的帝王都不会容许这种人活下去。

“怕吗?”东阳好奇地看着他,杏眼隐带笑意。

“怕。”李素老实点头:“特别是被关进大理寺那几日最不踏实,很怕忽然有个宦官捧着圣旨进来,宣旨后把我押赴法场,你知道,那篇文章把你父皇气得不轻。”

“《阿房宫赋》我读过,确有指斥父皇的意思,辞藻也讲究,没一句骂人,但是把建大明宫一事跟这篇文章合在一处,里面可就字字尖刻,句句诛心了,甚至比魏徵指着父皇大骂昏君更严重,难怪父皇那么生气……”

看着沉默不语的李素,东阳又笑道:“但是你也放宽心,父皇不是滥杀的暴君,每年刑部复核的死囚都要呈递父皇,父皇亲自勾决,每勾一个名字前都要先问一次刑部官员,再问一次三省老臣,最后再问一次自己,这个人到底该不该杀,可不可以不杀,如果连问三次后,这个死囚都有必死的理由,父皇才会郑重其事地用朱砂笔勾决核准。”

东阳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明显:“至于你作篇文章嘲讽君上,父皇决计不会杀你的,大唐立国至今还没有因言而处死的先例,父皇若杀了你,这些年辛苦经营的名声亦付诸东流了,代价太大,不合算。”

李素叹道:“我终于听明白了,陛下不杀我,是因为懒得杀,不屑杀,也就是俗称的‘穿新鞋不踩臭狗屎’,是这意思吧?”

“噗嗤!”东阳被逗笑了,恨恨捶了他几下,嗔道:“你这张嘴……平日里骂别人也就罢了,今连自己都骂进去了,也是名满天下的大才子了,用辞就不能文雅一点么?”

轻轻叹息,东阳习惯性地想把头靠在他肩上,却发现自己身上穿的道袍,神情不由一黯,身子不觉坐直了。

李素看在眼里,笑了两声,大手一揽,东阳整个身躯已在他怀里。

“你……你莫这样,不管怎么说,我……我已是出家人了,这样不好……”东阳轻轻挣扎。

“这里没有出家人,只有男人和女人……”李素呢喃自语,闭上眼,下巴轻轻摩挲着她散发着清香的发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