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夷轻蔑一笑,叩着面前书案一字一顿清晰开口:“有实无名者,商贾是也。有财货积粟之实,而天下皆以其为贱,是故有其实而无其名也。无其实而有其名者,农夫是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暴背而耕,凿井而饮,终生有温饱之累!然则,天下皆以农为本,重农尚农,呼农夫为天,此乃无其实而有其名者也!”
“那无名无实者何种人?”有人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无其名而又无其实者,当今周天子是也。”荣夷悠然一笑。
“《周礼》煌煌,荣子休得胡言!”有人陡然高声指斥。
“对呀,此乃王都,休得累及我等!”台下一片呼应。
“诸位,听某一言!”一位身穿华贵锦袍的中年男子立了起来,向四座一拱手:“吾乃酒肆主家商子是也,天下论战,若不涉政则无以见真章。何况我大周素有庶民论政之习统,《周礼》煌煌,却从不嵌人之口。诸位何惧之有?”
“说得好!然身为周民,敢问荣夷先生据何说我王无名无实?”有人高声诘问。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然这大周天下,遑论函谷关外,便是这关中王畿之地,天子完全掌控之土地又有几何?庶民百姓,是畏惧天子的更多?还是畏惧自己的封君的更多呢?”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有人惊呼一声:“此人如此胆大包天!裂土封君乃我大周立国执政之根基,莫非汝竟敢质疑于此乎?”
“非也。”荣夷诡秘一笑:“《周礼》别嫡庶贵贱,分亲疏远近,以此为分封之根由。而周天下土地有限,王室子弟代代繁衍,如此分封下去,又有几多土地可封?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食古不化,不因循而变,终会动摇天下生民之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