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彦桌旁,一个头圆项短的胖子,正张大了嘴巴,目不转睛的盯着下面的说书人,正听到,“三人酒至数杯,正说些闲话较量些枪法,说得入港,只听得隔壁阁子里有人哽哽咽咽啼哭。”
说书人脸上一沉,做出不耐烦的姿态,“那鲁达焦躁,便把碟儿盏儿都丢在楼板上,怒道,酒家不曾少了你酒钱!却恁地教甚幺人在间壁吱吱的哭,搅俺弟兄们吃酒?”
王彦听了一阵,对旁边两人道:“之前,民间喜听说岳传之类的忠烈之事,甚至没少编排我的戏目,可是现在却喜欢听水浒传,真是民心似水!”
“这并不奇怪,之前清军作恶,百姓希望能有人守护他们,所以崇拜忠烈,现在清军被赶走,他们便更加关心自己的生活。”顾炎武说道:“礼部最近请人编的戏目,民间都不怎么叫好,百姓更喜欢听些说朝廷不是的东西。”
王夫之道:“这也无怪,他们原本被束缚在土地上,自给自足,不被周遭所扰,现在进入城中,见了贵族大户的奢靡生活,耳闻目染之下,心中难免有焦躁不平之感。”
王彦听了若有所悟,他看南京城中各个层次的人群分布,围着皇城,一圈一圈,高低贵贱,层次分明。中间是皇宫,王公大臣的屋宅富丽堂皇,然后是士绅豪族的庭院雕梁画栋,等到了外层,就成了一片片的贫民窟。
这么多底层人,因为原来的社会结构解体,从乡间来到城市讨生活,他们看见了城中贵族富人的生活,自然想往上爬。
一个国家,上层的人物总是有限度的,也是相对的,不可能说大家都成为上层贵族,能爬上来的,能成功的只是少数,更多的人都在攀爬的过程中失败,跌落到了底层,这自然会使得社会,累积许多怨气。
王彦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缓解底层的怨气,让辛苦劳作的人有相应的报酬和收获,为社会打造更多的上升通道,让下面的人能看到往上爬的希望,能够有更多底层的人获得成功,那南京就是充满机遇的天堂,要是没有上声的空间,没有成功的可能,那南京将成为地狱。
现在拥护王彦的力量也不少,甚至说非常强大,那些新兴的地主士绅,大商贾都是他的拥护者,但是这不表示,王彦不需要底层民众的支持。
王彦正想着,如何缓解矛盾,是该减税,还是用什么其他的方式,而正在这时,下面说书人却忽然一拍惊堂木,说道:“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旁边那目不转睛盯着说书人的圆头胖子,才悻悻的转过头来,意犹未尽的喝了一碗酒,然后将酒碗放在桌上,对着桌上坐着一老一少说道:“三叔,您想好没有?您看着南京城多有意思,您在老家守着那几亩地有什么意思?现在人家种起桑苗来,都是几百亩,上千亩的种,您那点地,一年能收多少?还不如把地给卖了,换了银子随着侄儿,在南京办作坊。”
旁边的年轻人,明显很敢兴趣,眼中冒着光,“二哥,这办作坊真的比种地划算,能赚好多钱么?”
老者瞪了年轻人一眼,“你懂什么,好好的良家身份不要,卖了地去做商人,怎么对的起祖宗!”
圆脸的胖子听了这话,有些不高兴,“三叔,你那都是老皇历,你看看现在的商人,哪个不比我们过的好,有多少商人都住进内城去了,而我们还蹲在城外。就说我们镇子上的刘员外,家中千亩地,算是不错了吧,可是真比起来,他那点地租,还比不上南京城里一个三四十人的作坊住哩。”
“二哥,刘员外可是咱们徽州有名的乡绅啊,开个作坊能比刘员外还赚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