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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东四万明军,三万民夫,在城下连营数十里,一望无际的旌旗飘扬,遮天蔽日,人声马嘶,不绝于耳,杀气铺天盖地。

李城栋、佟养甲,原属于多铎的东路集团,从河南出发一路降四镇,破江防,占南京,扫荡浙东,杀入福建,进展都很顺利,博洛虽在延平吃了一场败仗,但李、佟二人乃是随满达海杀入粤东的那一支清军偏师,对他们而言,自投清以来,战事却一直都比较顺利。

此时,城上清军,面对从广东反扑过来的明军,却有些慌神了,自从征明以来,他们从未见过明军如此之大的阵仗,士卒惊恐,城中的沦陷之民,听闻官军反攻,无不暗中欣喜,只盼早日破城,结束苦难。

漳州城上,佟养甲与李成栋观察明军大营,见明军阵势,心里都有些吃惊,李成栋有些严肃地说道:“王士衡短短三载之间,已成大势,这次大起广南之众,邀郑成功合击八闽,看来他是势在必得啊。”

佟养甲的战功,不如李成栋出色,但他是辽东佟氏之人,所以依然稳压李成栋一头,被清廷认命为福建巡抚,有节制李成栋这个提督的权利。

“张总督也认为王士衡,兵峰凶猛,自扬州脱困之后,就如猛虎入林,蛟进大海,一路所向披靡,未有败绩!这次他大举来攻,气势如虹,所以才指示你我不可夺其锋芒,借着经营许久的漳州坚城,来挫其锐气,待彼兵疲,而我大清援兵入闽,以新锐之兵击其久战之众,则可一鼓而下也。”

李成栋双手撑在墙朵上,点了点头,向明军大营眺望:“张总督想让我们坚守消耗明军,待明军疲敝之时,再行反扑,这点我十分赞同,漳州的城墙经过本镇加固,城内又有三万兵马,不是那么容易攻打,守住城池的信心,本镇倒是有,只是~”

“李提督担心什么?”佟养甲见李成栋欲言又止,眼睛一眯,小声道:“难道是担心城内施福、洪习山等郑氏旧将与王彦暗通?”

满清作为一个寡族建立的异族王朝,要统治偌大一个天下,说心里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他们时时刻刻都在防备汉人,但满人太少,他们又必须依靠汉人才能统治中国。

在他们实行统治的过程之中,逐渐因为利益关系,行成了一条信任链条,首先是满八旗自己,然后八旗蒙古,八旗汉人,而八旗汉人中,辽东汉人又排的前一点,再就是北地率先归附的汉官和绿营,最后才是南方投降的官员和明军。

李成栋原本排在倒数第二,也不怎么被清廷信任,时常被怀疑生有二心,但现在成了八旗,他就从被怀疑的对象,转为怀疑他人了。

不过他对郑氏旧部虽然也存在担心,但他刚才没说的却并非这一点。“抚台大人,郑氏旧部虽然不太可靠,但现在局势不明,他们即便与王彦、郑成功有所勾结,也不会立刻做出什么事来,毕竟不管怎么说,如今的天下,我大清还是占着大势,除非我们吃了大败仗,否则他们不会轻易投靠明军。”

李成栋之前就与王彦勾勾搭搭,他作为过来人,对于郑氏降将的心思,自觉十分了解,两面下注,没有合适的条件,没有看清楚局势的发展,不会轻易改变立场。

“那李督镇担心的是什么?”佟养甲微微皱眉,有点疑惑了。

李成栋回头看着他,解释道:“郑氏旧部,确实也要加墙监视,但守城还要依靠他们,抚台大人最好掌握尺度,可靠的要安抚、拉拢,不可靠的先夺了兵权,监视起来,行动要快,不能拖泥带水。而我最担心的其实是,以王士衡的威名,恐怕不会瞧不出张总督的意图,他未必会强攻漳州。”

佟养甲脸色微微一沉,“本抚有些明白了,不过眼下既然还不知道王彦到底采用什么战法,那你我就先稳定漳州内部,消除不稳定因素,见招拆招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