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后只带了那个早已破破烂烂的小熊离开。她原本以为，自己一切苦难的根源在于自己的那个家庭，可是在步入社会、开始感受这个世界优胜劣汰的残酷环境之后，麦小美发觉，自己苦难的根源，依旧在于自己。

她有时候甚至在想，莫非是她上辈子的罪孽太过深重，老天才让她这辈子来偿还的？

她还是个十几岁的姑娘，可是她已经学会了如何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苟延残喘。初潮、懵懂、萌动，她都是一个人度过。

她其实和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普通的女孩一样，她也向往着美好的事物，她也喜欢好看的装饰。可是她最终，只能抱着自己那个破碎的小熊独自在深夜里哭泣。

过了几年，她二十二岁，她的弟弟十九岁。

她的母亲这么多年陆陆续续从她那里拿走了她所有的积蓄，每次她母亲来的时候，都仿佛如蝗虫过境一般，寸草不留。

麦小美咬着唇看着自己的母亲心安理得地搜刮走自己所有的积蓄——无论她藏在哪里，她的母亲都能找到，她自嘲地想，这可能就是所谓的母女连心吧。

突然有一天，她的母亲找上门来，对她说，你的弟弟看上了一个女孩，他想和女孩处对象了，他想结婚了。她的母亲要求她拿出十万块钱在老家给她弟弟盖房子。

她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钱呢？她那时候刚刚发工资，交了房租水电费，也只剩下五百块钱的日用钱了。她的母亲不管三七二十一，夺了她唯一的五百块钱扬长而去，而后，对她趾高气昂地说道：你弟弟要十万块钱，你看着办吧。要是一个星期之内凑不够，就把你卖了！你这个岁数的女人，可是价格最高的时候了！

麦小美并没有说话，她看着自己的母亲离开。

她有一瞬间想要挥起自己身旁的椅子砸过去，可是她没有。

她只有沉默。

第二天，她的弟弟来找她了。那么多年不见，他依旧是那么一副肥肠满脑的模样，也依旧是趾高气昂的样子。麦小美突然很想笑，自己的家人，对自己，都是这么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啊！

她没有给他。于是，她的弟弟谩骂着离开了她的出租小屋。

没有人知道，那一天，其实是麦小美的二十三岁生日。她默默许了一个愿：不求今世，只盼来生。

“再然后呢？”颜泠弦幽幽地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