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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素问本来已决心向他们坦诚,甫一见两人严肃紧绷的神色,又有些迟疑起来。她单手握拳抵在唇边,轻轻咳了一声,掩盖住自己的无措,低声道:“我不是陈启文,也不是个男子,是我不好,欺骗了你们。”

虽然她也是才知道真相不久,但即使没有失去从前的记忆,她大抵还是会隐瞒自己的身份。

“我并不觉得自己错了。”她的眸光清凌凌的,直直对上赵霁的眼神,“我只是很惭愧,辜负了你们的信任和厚待。”

她的脸上脂粉未施,肤色远没有深闺仕女白皙柔滑,两条眉毛不曾精心修饰过,比起柔婉纤细的柳眉,要英挺杂乱许多,鼻子倒是秀挺,偏偏唇色又极淡,少了很多妩媚的风情。赵霁凝神在她下颌边的淡色疤痕上细看,心底陡然滋生出万般的无奈与怜惜。

“我从不曾怪罪你。”

他伸手想摸摸她的秀发,又克制着收回袖里,“科举,你还考吗?”

秦素问咬咬嘴唇,“考!”

“其实何必要这样冒险,有我……和沈玉林在,总不会有人敢欺侮于你。若是、若是哪日东窗事发,必然掀起轩然大波。”

秦素问咧唇笑一笑,忽然便温柔了起来,“你为我安全着想,而不是责怪我不安于室,这份情我永远记得。可这世上的女子太苦了,即使是帝姬也要倚靠驸马生存,我不想一辈子过仰人鼻息的日子。”

她的这份执拗,赵霁并不能完全理解,但他还是道:“那也不必非要从政,只要积攒下足够的金银,再为你立一个女户,有宣王府威慑宵小,你照旧可以高高兴兴地过日子。进了官场,同僚攻讦、上官驱策,还有党争倾轧,日日勾心斗角,你哪里能有一日快活?”

还有外放。

新科取进来的士子,除了一甲三人留在翰林院磨砺,其余的基本都要外放远地,当个一乡、一县的父母官,做出政绩才可回京。

这任期是定死的三年,他轻易不能离京,三年便都见不到她。相思事小,但两地山水迢迢,若是她出了事,等消息传到京城,一切都晚了。

秦素问明白他的顾虑,抬手理理晚风吹乱的鬓发,嗓音温柔而坚定:“这世上被磋磨欺凌的女子太多了,若我只是一个落魄的孤女,求个独善其身也是应当。但如今我有了机遇,要是轻言退缩,心中委实难安。”

她交好了当朝王爷,在天子那里挂了名,有了满腹的经纶才学,还拜了一个亦神亦鬼、本领通天的老师,连她本身的来历都神秘莫测。这一切一切的优势,若只用来给自己谋求一个舒适前程,岂不暴殄天物?

晚风柔柔吹起,檐角的铜铃清脆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