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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监军官,军法官更快的恢复了过来。面对疾言厉色的喝问,张益达满脸的悲愤,可若让他说陈文、说他所效力的浙江明军什么坏话,他也说不出来,哪怕是此前被关在提刑司衙门的大牢里面对拷打时他也未曾说过。

他不是个糊涂人,这些年,能够摆脱奴仆的身份,能够获得自己的田土,能够有一份正常的婚姻,甚至很可能在几个月后就会有自己的孩子,这一切的一切无不是陈文率领大军杀入金华府才开始的。如果没有这支浙江明军的话,冯家是当地的大户,而且女婿还是有着满清那边功名的新朝士绅。对他这么个小人物而言,世世代代作为奴仆,甚至连姓氏也被湮灭也说不定。

“难道,难道报仇也有错吗?”

捂着脸,张益达坐倒在地上,低声的抽泣传来,便是军法官和监军官也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世上本就没有公平二字,你和你家人遭受过的在这世上何曾少过。可至少在军中,便是侯爷也会遵守军法和条例,只要遵守军法、条例就没有人可以随意欺凌于你,已经是难得净土了。”

“报仇,没错,但是你的方法错了。你有委屈,可以告诉你的营官安有福,也可以告诉我,我们便会告诉侯爷,侯爷知道了也一定会找机会为你伸冤雪恨。而你的所作所为,却是把整个浙江明军都放在火上炙烤,以后谁还信得过咱们的军纪。况且,那个冯敬时当时已经被判处了死刑,抄没家产充公。为了给这么一个必死之人一刀泄愤,你不光把自己的性命赔进去了,背负着这么个杀人犯的身份而死,你的孩子日后又当何以自处?”

比之一向都是冷冰冰的军法官,监军官在军中大多颇受下级军官和士卒拥护,不止是他们大多能说会道,陈文军中的监军官也都是在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老牌军官,往往能够给予下级军官和士卒很多专业性的帮助。而且,这些监军官手中也有不少极受将士们重视的权利,比如轮休,比如帮忙写的家书也是由他们负责审查后发出,再比如军中的伙夫和军医也都是归他们管辖,所以他们说出的话往往也更能入这些下级军官和士卒的耳。

这个监军官,张益达记得很清楚,上一次在金华与汉军八旗血战,一个高级军官也毫不犹豫的用实际行动——冲上阵与鞑子亲身厮杀来鼓舞士气。对待伤员,也是不顾辛劳的日夜探视,在他们的营中也只有那个跛脚的营官才能在威望上稍高一筹。

也正是这位监军官,知道他娶了媳妇却还没有孩子,先是给他放了伤假,后来的轮休也照顾他往前排了排,否则他的娘子腹中的骨肉恐怕现在也未必会有。

“黄监军,卑职,卑职,卑职对不住你,对不住安营官,更对不住侯爷。”

抽泣发大,化作了嚎啕大哭。军法官摇了摇头,便走了出去,再回来时身后已经跟着一个小妇人,正是张益达的娘子。

“当家的。”

“娘子。”

看着夫妻二人相拥在了一起,军法官便开口把最后的话说了出来。

“张益达,齐主事让我告诉你,侯爷说了,他是不会给一个死于军法的罪犯送行的。不过,你的那些军功田土卫所不会收回,你的遗腹子出世后也可以继承,一切和你活着时一样。最后还有什么想说的,跟你家娘子说说,吃了断头饭,喝了断头酒,我已经知会过刽子手了,明天他会干净利索一些,保你不受太多苦楚。”说罢,军法官和那个姓黄的监军官便转过身,向外走去。

听到这话,张益达先是一愣,随即便饱含着泪水膝行了几步,向着二人的背影喊道:“卑职谢侯爷大恩,谢二位将军。下辈子,卑职一定结草衔环以报这份大恩大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