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三人在桌边坐下后,我首先礼貌地向他们表达了我的谢意:“格拉姆斯上尉、贝克曼上尉,很感谢你们今天对我们的协助,才让五团在零伤亡的情况下,夺取了被敌人占领的107,5高地。”为了避免刺激到他们敏感的神经,我刻意地避免使用德国人或德军的词汇,而换了一个笼统的称呼——敌人。
贝克曼能听懂我的话,他微笑着说道:“师长阁下,不用客气,既然我们都是处于同一战线,那么为你们效劳,也是我们应该做的。”
而格拉姆斯在听完格瑞特卡少尉的翻译后,皱了皱眉,表情严肃地用德语讲开了,少尉连忙为我做着翻译:“师长同志,我觉得您对您的部下太严厉了。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进攻有一个连德军士兵把守的高地,他们能在仅仅伤亡七百人的情况下,就夺取了高地,这一点是很不容易的。”
格拉姆斯的话让我觉得很诧异,我忍不住好奇地问道:“您为什么会这么说呢?要知道如果由我来指挥这次进攻的话,伤亡人数估计连一半都达不到。”
“根据我和俄国军队作战的经验,俄国人似乎都是不怕死的,他们排着密集的阵型,在没有任何火力掩护的情况下,向着我军的阵地,毫不畏惧地发起冲锋,一波接一波。而我们的士兵,只需要躲在工事里,对着冲上来的人群扣动扳机就是了,最后的结果就是一波波的俄国人被我们击毙在阵地前。比如说今年上半年,我的连队坚守勒热夫登陆场附近里亚宾克村旁的一座高地,一天之内击退了俄国军队的二十几次冲锋。事后打扫战场,发现我们打死的俄国人超过了800人,而我的连队只伤亡了17人。”
我听到这里不禁冷笑了一声,心说毕竟你的连队还伤亡17人。在我印象中,更夸张的是塞罗夫斯克高地强击战,据参加战斗的营长叙述,他们只袭击了敌人的一个碉堡。结果营长失去了所有的连级指挥员,几乎所有的排级指挥员。当他鼓励战士们发起最后一次冲锋时,700多人的加强营只剩下不到100人,但敌人的机枪突然哑了声。闯进碉堡的红军战士们杀死了第二个机枪手,才发现第一个机枪手已经疯了,因为他忍受不了面前堆积如山的尸体。
“既然格拉姆斯上尉这么说,我也想说几句。”坐在旁边的贝克曼见格拉姆斯说完后,我脸上的表情平淡,没有丝毫发火的迹象,于是也忍不住插嘴发了言:“我觉得您的部队,和我见过的其它俄国军队不一样。”
“哦?!”贝克曼的话引起了我极强的好奇心,我连忙追问道:“不知道我的部队和其他的部队有什么不同之处吗?”
贝克曼耸了耸肩膀,有些忍俊不住地说:“怎么说呢,在我的印象中,俄国人是非常呆板的。在哈尔科夫战役里,我的连队俘虏了大量的俄国士兵。说起来很滑稽,他们都是在一片森林里,没有经过战斗就被我们俘虏的。我事后审问一名军官时,对方回答说他们接到了在森林里待命的命令,由于大部队在败退时,他们没有得到上级的命令,所以什么事情都不敢做,只能老老实实地待在原地待命。而您的部队呢,在没有得到进一步的命令的情况下,两个团长就敢擅自改变行军路线,并将自己的部队投入战斗。”
听完贝克曼的话,我不禁苦笑起来。我向拉祖梅耶娃的位置望去,只见她正好奇地看着我们这里,于是我便冲她挥挥手,说:“少尉同志,这里没你的事情了,你先出去吧,有什么事的话,我会叫你的。出去看到巴斯曼诺夫上尉,告诉他,说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格拉姆斯上尉他们商议,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进来。”
等拉祖梅耶娃离开后,我才表情严肃地对贝克曼说道:“三位先生,请你们以军官的名义起誓,绝对不把我和你们的谈话泄露给其他人。”
见我的表情严肃,不像和他们开玩笑的样子,三人互相望瞭望,接着按照我的提议纷纷起誓,表示绝对不把我对他们说的话,向外人泄露。
看到三人不折不扣地执行了我的提议,我定了定神,不慌不忙地说道:“先生们,我想你们几人应该知道前几年,在苏联军队里曾经发生过大面积的清洗运动吧?”见三人都在点头,显然对这事的了解不比我少,于是我也就直接忽略了大清洗的政治诱因、进程以及对苏联各个领域的深远影响,只谈对军队中的影响,“由于种种原因,在我们的军队中,进行了一场由上及下的大清洗,部队里所有的军长、几乎所有的师长和旅长、超过半数的团长、所有集团军级政治委员、几乎所有的军、师、旅级政治委员和三分之一的团级政委以及许许多多的中下层指挥员,被清洗掉。而这些突然出现的空缺,取而代之的是大量中下级指挥员,以及内务部的契卡成员。我们可以试想一下,为数众多的团长甚至营长被突然提拔为师以上级别干部,对部队来说,是一件多么悲哀的事情。同时产生的严重后果,是肃反清洗运动极大地抹杀了部队指挥员的主观能动性,这一点,和你们德国军官团及国防军士官阶层的精神面貌正好相反。”
听到我对德军部队的称赞,几人的脸上都不由地露出了自豪的笑容。
我又接着说:“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在我们的部队里,下至连排长、上至集团军司令员,连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找上级汇报后,才敢做出决定的情况很常见。这种情况产生的原因,无疑是大清洗阴影加在我军指战员身上的无形枷锁,眼中地制约了我军战斗力的正常发挥。”
我说完这番话后,不禁长舒一口气,要知道这些话,虽然说的都是事实,但在眼下这个特殊的年底可是大逆不道的,要是他们三人谁把我的话透露出去的话,估计要不了两天,内务部的人就可以将我送去见图哈切夫斯基元帅。
格拉姆斯听完我的话,使劲地点点头,深有同感地说道:“师长同志,我觉得我军之所以能在战争爆发的初期,就取得那么巨大的战果,打得俄国军队全线溃逃。究其原因,固然有战争爆发的突然性这方面的因素,但我听你这么说以后,我个人认为,最重要的还是俄国军队指挥系统陷入了混乱,无数部队的指挥员面对我军的凶猛进攻时,表现得仓皇失措,而作战部队没有经过严格训练而导致战术素养极度缺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