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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玉福记得小时听父亲讲汤武革命的故事,既然商汤可以伐桀,周武可以伐纣,今天我们汉人凭什么就不可以讨伐无仁无义、残虐汉人的满人朝廷呢?”

当年孙玉福之所以会投笔从戎是因为太平军毁以名教,其从金田起兵时就对除拜上帝教以外的一切“异端邪说”包括中国传统的儒家典籍实行封禁焚毁政策,一路焚书砸庙直到南京。其毁书、烧书更甚于满清,也正因如此,他才会领家乡子弟投奔老师。

“当初学生投奔老师,是为保全我中华之文明不至沦邪教之手,而今日学生之所以甘为主公一马前卒,所为却是为匡正中华之正统,老师,像满清这样一个奄奄待毙、残虐我汉人两百余年的异族殖民者,老师为何要守卫它呢?”

“不,仁福。”

曾国藩似乎突然被注入了一股生气,说话的声音宏亮干脆起来。

“你不懂,我等身为名教之徒,必须有所坚持,朝廷待曾某可谓恩重如山,皇上待为师亦有知遇之师,为师焉能为弃此于不顾?为师身受朝廷、皇上重恩,焉能不血战汉贼,匡正朝廷!”

“汉贼、汉贼……”

冷笑一声,孙玉福盯着老师说道。

“若我等身为汉人亦为贼,那老师又为何人?难道老师就不是汉人吗?”

孙玉福的话让曾国藩不由一愣,他是汉人,若非因为他是汉人,恐怕会像那些满人一样称其“汉逆”了,而现在学生的一声反问,让他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恩师,其心可悯,但其为不可取。”

孙玉福将声音稍稍压低。

“且不论的满人残虐我汉人,单论目下其江山已经百孔千疮,腐烂朽败,目下如何,难道恩师当真视而不见吗?”

曾国藩发现这些天来自己假装视若无睹的自欺欺人已经不行了,如同海水落潮似地正在一寸一寸地向下跌落。他甚至忘记了喝茶,而是从一旁的碟子里拾起一枚干梅子放在口里慢慢嚼着,这梅子又酸又涩。

“大人深受爱新觉罗家的恩泽,或许看不出这点,而许多人是看得很清楚的;也或许大人早已看出,但要知其不可而为之,竭尽全力扶起将倾的大厦。可是,许多人是宁愿看着它倒塌的。这便是当今天下,如大人者知之者不少、和之者少的缘故。”

“玉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