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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面对户部的调命,胡林翼不由的陷入沉思之中,夜已经深了,胡林翼披衣坐在书桌前,面前放着吴文 的书信。

就这样,胡林翼呆滞的看着那静静燃烧的烛光,心中说不清是喜还是忧,接到朝廷的旨意后,他自然很高兴,他先是想起这十几年来的经历,先是在家赋闲五载,后来到了贵州,自己兢兢业业,用尽平生所学,终于将治下治理的井然有序,赢得了一个好官声,现在他终于受到皇上的重视,也不枉这十几年来自己的辛苦,但是随着这高兴一起涌入他心中的,是一种深深的忧虑,虽然在自己的治理下,这里的匪盗已经几近消失,但放眼望去,广西、湖南、湖南……处处都有乱民起事,粤逆最为势大,而湖北的汉逆亦已成气候。

想到这里,胡林翼便长叹一声,现实的危机感又紧紧的抓住了他的心,国势不昌,凭自己一人之力能够改变这天下大局吗?

烛光摇晃着,胡林翼站起身来,剪掉了烛花,他走到了窗前向外望去,此时一弯新月,正凄冷的挂在天上。

想到了湖北,他又一次想到了,就在数月前,当时尚于湖南巡抚任上的张亮基曾两次奏请皇上,要将自己调到他身边,但是巡抚蒋大人却坚决不放他走。若是当初走了……想到张亮基身死于武昌,胡林翼不知是应该庆幸,还是应该有其它的什么情绪,但是他却又感到自己的重要,这个念头一起,他不由的猛然一惊。

“对啊,既然自己在别人的眼中如此重要,自己就得起到重要作用,方能不负皇上重托,不负众人的厚意!”

胡林翼拿起了书桌上吴文 的信,这封信他已经看了好几遍,又一次抽出信,吴文 那充满求救之意的语句又一次跃入眼帘。

“文 无能,虽拼力抵抗,然仍无法战胜贼逆,致使湖北半境告急,兄才学过人,文 素来钦佩,文 观普天下,能解方前湖北之围者,只有兄一人,兄有孙武之才,能胜利大任,如能赴湖北,带兵剿匪,定可全胜,万望兄能体察文 之难处,助文 一臂之力,文 将感激不尽……”

胡林翼的眼前幻化出一幅激荡人心的画面,战场上,杀声震天,两军激战难解难分,自己运筹帷幄,指挥军队大胜长行,他就是当年的周郎,“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胡林翼不由露出了微笔,正想至此下,他忽然又争邓一下眉,这些年来,他尽力治匪,不知剿了多少匪,杀了多少人,有些官员指责他“滥杀无度”、“贪功擅杀”,而他也惊讶的发现,自己一介书生,能像武半一样面对血腥而镇定自若,这一瞬间,他不由的困惑了。

“难道做错了?可是对匪徒不硬一点儿,岂能达到目的?”

胡林翼叹了口气,心想到此番前往湖北,一定又少不了血战,突然,他只觉有些厌倦。厌倦于那种撕杀了。

烛光闪烁一下,胡林翼摇摇头,似乎要将这些不快的,甚至有些不切实际想法抛开,他打量着自己的书房,嗜书如命的他,到那里都离不开书,这些年来贵州,几经调动,每到一处,他都会带着这些书一同上任,这时留恋的看着这处书房,现在就在离开这些收了,只可惜这些书是不能随身带走了,只能暂时搁于此间,待到湖北局势稳定之后,再运往湖北,或者运往湖南老家。

看着这书,又想到了张墨谷,张墨谷跟随自己八年了,随着他东调西调的,这次要离开贵州,因为前途不定,也要和其告别,整个人便越发不舍起来。若是可以的话,他自然希望带其一同前往湖北,可他却非常清楚,自己的这个师爷只能当年太平官儿,其绝非乱世之人,若是带其去了湖北,自然也就害了他!

望着沉沉的黑夜,一时间,胡林翼整个人的心潮起伏不定起来。

第二天,张墨谷来到胡林翼的书房中,他早已知道东主要调离贵州,他的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东主才华横溢,治民有方,八年来与手下干的很是舒畅,如今他要走了,自己将何去何从?

作为幕僚、师爷,原本张墨谷应该随大人一同去湖北,可他却知道自己的本事,过去大人一心剿匪,而他则于幕后代其操持地方,至于兵事,他全然不懂,若是跟了大人去,恐怕只会误事,如此,自然也就不能再追随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