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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布衣与常人无异的刘民有,也在打量着熙熙攘攘的市面,却是很有些恍若隔世的唏嘘感触。

经历了一系列的人生挫败和折磨之后,让原本看起来心宽体胖而颇为富态的他,已经憔然枯瘦形容大变的就连当初熟识他的人,也未必能够认得出来了。

“登州镇已经重新复兴了……”

“但却已非我当初的那个登州镇了……”

作为昔日登州镇最有权势的两人之一,在他的眼光看来,其中的发展格局和前景,远远不止这淮东一隅乃至两淮之地,甚至远至东海三藩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除了奠基的时日尚短之外,在地盘与人口,纵深与缓冲等其他方面,更是远超过当初名声赫赫的登州镇,而不能有所企及了;

这样一个存在,可并不是那么好图谋和对付的。

然而,他这番被从不见天日的囹圄里被开释出来,自然是想压榨和利用他的最后一点价值,比如作为曾经登州布政使,在这些陆续回归旧地的登莱移民的那点渊源。

可正所谓一步走错就全盘皆错了,他最后的选择不但害了他自己,也断送了登州镇的最后一点希望和努力。

恐怕直到现在还有人对他的决定,耿耿于怀或是遗恨不已吧,相比之下,毅然带人出奔而保全了最后一点种子的邓柯山,不知道该用什么面目去对待了。

随后进城之后的北军,显然并没有履行承诺和担保,继续保全他们身家财产的觉悟。

不择手段的拷逼和搜掠这些登州城内的大户商家乃至普通市民百姓,就成了他们惩以私欲的最大乐趣和犒赏了。

因此一时之间,登州城的街头巷尾几乎变成了另一番的人间地狱;以至于最后北军统帅奉命焚城而走时,被押解上路的各色居民户口,已经不足本来的六七成了。

然后又因为刻意忽略和管理不善,再加上酷暑难耐和饥渴,押送军马的拼命驱使和凌虐的,这些被强制迁走的邓州户口几乎死了一路的累累尸骨,最后能够苟延残喘抵达洛都献俘的,不过是本来的二三分。

而作为这一件的间接始作俑者,刘民有他自己也没有落得多少好下场,当他再也无法为那些北朝贵人,提供更多各色搜刮聚敛的手段和名目之后,就连最后一点表面上的善待和体面,都已经维持不住了。

在各种宴席和社交场合上,把他当作了呼之即来唤之既去的战利品,和肆意取乐、戏耍的对象;甚至还以给他续弦为名,塞了一个鸨母出身的妇人做他的夫人,然后时不时的把他赶出家门,雀占鸠巢的在他府上做那无遮的苟且之事。

而他唯一可以庆幸的是,自己的妻子在他做出献城决定的那一刻起,就不声不响的回到内室平静的吞下毒药,以死亡和决绝相抗争了;而随后他的小妾和女儿一起,也在兵荒马乱中失踪了,但至少再也不用和他一样受这种屈辱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