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流浃背的张德坤,却是咬着牙齿,看着已经在视野之中的冀州城,内心挣扎了半天之后还是喊出了那两个字来。
“收兵……”
这一整个春天下来,他利用河北道东部持续不断的饥荒,既剿且抚,既拉又打;又以搜刮积攒起来的资源和朝廷授予的名器,威逼利诱和分化瓦解兼用;才将聚附在老对手张邦昌身边的外围和党羽,给一一排除掉。
最终将那所谓“河北行台大都督”的影响力和控制区,也挤压到了这个冀州境内。眼看就是他拉出的数万大军,兵临冀州城下做那灭此朝食之事。
城中都已经有人忙不迭的送出悔过书,和愿意输诚报效的密信来,这时候来自洛都方面十万火急的使节,却在夏日炎炎给他当头泼了一捧冷水。
因为,南朝大梁从荆湖路的襄樊一线,所发起的二路北伐,居然已经再次席卷了山西、山东道,打破了残破未修的武关险要,进而兵临河南从两西南面威逼直指都亟道了。
在这种情况下,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和资源,都成了洛都方面不惜代价和手段,所必须罗括的对象了。
于是辖区仅与都亟道,隔着河阳三桥的张德坤,就成了首当其冲被召回的人马。他几乎是在再次接到急诏的第一时间,就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对后方地盘的掌控。
如果在坚持不肯回师的话,失去了后方的保障和后续军需的输送,在一片饥荒凋敝的河北中部,他根本没有多少自持下去的本钱和屏障了。
要么随着这动摇的数万人马,变成冀州城里张邦昌一党绝地反攻的那盘菜,要么即使在缺衣少食的坚持当中,部众自己逃散一空。
当然他还有一个选择,就是抓住眼前的这个机会,一鼓作气在内部的输诚和呼应下,打破冀州城而获得对方囤积的粮草和物资。
但是由于和斗争了许久之后,他还是没有足够的勇气和信心,下那个拿所有一切破釜沉舟,拼死一搏的决定。
行进在有些士气消沉的大军之中,他忽然有所意识到,某些东西不能够有所改变的话,他就算在私底下做再多的手脚,再怎么卑恭虚膝来自保,也是毫无意义的事情。
甚至,还比不上一个割据自立,看起来朝夕可灭的张邦昌呢。
……
隔了一天半天之后,终于得到城下退兵的确切消息;如同头插进沙堆里的鸵鸟一般,在悲观绝望的情绪中,把自己锁在内室里,而不见任何人的行台大都督张邦昌,就算是喜从天降一般的泛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