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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开渠放闸的叫喊声,积淀在大片盐田之中,那些包含浓盐分的靛蓝海水,在人工手段的引流和浇灌下,冲刷过一层又一层阶梯式的晒场,也在火热的暴晒下迅速蒸发了多余的水分,而留下一层又一层白花花,有泛着某种蓝灰色调的粗盐层。

这种新式阶田制法出来的粗海盐,虽然其中仍旧杂质甚多,但是相比传统的烧煮和堆晒法,纯化干净了不少,已然可以直接用来腌制肉类和渔获了,或是充作盐贩子贩卖的灰盐。

为了减少成本和增加利润,他们往往还在贩售的私盐中,添加各种增重的杂物。比较良心的最多掺杂点海沙,而比较恶劣的则是用更加细腻的生灰和白土来增重。而这通常也是最底层普罗大众,唯一能够吃得起的选择。

但在这里,这些初盐还要在沉淀池里过上至少两道,才能成为相对洁净泛白的民用细盐,而军中所用的专供盐,则要至少过上沉滤过三道。而在此之上,还有进一步深加工的特种成分盐,不过就属于小范围制取的产物了。

如此下来,最大的投入,就是处于盐田下方的阶级晒场,需要用大量耐冲刷和腐蚀,还能防止渗流的特殊胶泥,来涂抹平整晒场底部,才能获得较好的效果和收获。整个过程相当的繁琐,但是一经完成之后,就可以相当省事省心刮取所获。

长芦地区本身就是北地重要的,作为长芦盐区边缘的潍州海沧盐场,同样也不能例外,因为相对适宜的海潮和风向,以及充足的日照和地理构造,乃至气温和湿度,海水的成分,都是制晒海盐不可或缺的基本要素。

在自然条件下,晒盐产盐这种东西,可不像后世网文小白描述的一样,在海边随便找块地头,挖个池子引满就能坐等晒出盐来,光是位置不合适造成的地下渗漏的污染,或是一次突发的涨潮,就足以让你辛辛苦苦许久的努力,尽数前功尽弃了。

不然,古人又是何苦要熬海煮盐,一直沿袭到近代才彻底放弃。

因为是合适的传统盐场区,又采用了源自后世的新工艺和管理流程,所以重新恢复盐场的产量,也是节节攀升,各种等级的粗细盐类,不但足供附近的州县,还能有所积余下来,进入周边的流通渠道。

在动荡之世,除了粮食之外,盐也同样是某种拥有保价效果的流通物,甚至在特殊环境下,可以作为临时的代货币来使用。

同样,沉淀完主要盐分的卤水残渣,同样也是重要的工业原料和催化成分,自然有人收集和处理。

赤脚站在围堤上,用长柄勺子搅拌有些泛白浑浊的卤水,让它更快蒸发和结晶,然后捞出那些渣子一样的萃取物,的李显忠无疑就是其中之一,他已经在这劳役营里呆了三个多月了。

他本名李世辅,祖上乃是关西延州人,属于当地的一个小将门出身。只是到了父辈因为当地的派阀之争,他的童年几乎在反复的辗转奔走之中度过的,直到随着一只失去地盘的人马——延绥军,从众多的西军序列里,出奔洛都朝廷的治下,而得以在海州重新安家下来,与当地人结亲。

因此,他倒也算是半个海州人,只是相比那些军镇帅臣及其部署们朝三暮四,经常可以随着利益和情势变化的立场和态度,经历了幼时的颠沛流离和辗转之后的他,却是个少有的异类。

因为他已经厌倦了这种频繁变换门庭的传统,认为这才是乱世不止的根源,而格外在意和看重的是,洛都朝廷的大义名分,以及忠诚与之类的武人荣誉。因此,很容易就在地方脱类而出,得到来自洛都方面的赏识,被召见赐予六品出身,拔举进入武学修业,并由此改名为显忠。

然后又作为重要的棋子,以新任巡泗兵马使的身份,外放回到了家族所在的青徐镇,开始他新的前程与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