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只是稍作招呼,管狱的提刑们,不但让出了这件原本足够宽敞的事房,改作专属的额囚室外。各种名贵的家具陈设也是一应俱全,连溺桶夜壶痰盂,都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座丝绸垂幔的雕花大床。
在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炭火和熏炉的供应下,令宽敞的室内暖融融而毫无异味,就如同一间舒适的家常居所一般。
虽然颇受优待,也没有吃什么苦头,但这种坐困囚室的生活,绝不是章玉吉想要的。
他应该在御前观览中享受得胜班师的万众瞩目中,然后走进政事堂或是枢密院里,进而成为幕府御庭会上,有资格表态的那一员。
他已经超过五十岁了,虽然牙齿依旧坚实,腰杆也仍旧挺拔,但是对于政治生命来说,却已经所剩无几了。
他正是不想被人说是尸餐素位,才放弃了补入枢密院的机会,而争取到这个东南路北伐大军居中运筹的要任来。
作为伴随郭超创立的广府老派门阀之一,章氏一族从资深文臣世家转入武途,才不过两代人,因此到了章玉吉身上,既有文武两班左右逢源的好处和优势,但在身居高位后更进一步的仕途上,却不免又有些青黄不接的尴尬。
前代人在文资仕途中的人脉和渊源,正在逐渐淡去,而新一代在军中的地位和影响,却是尚未培养起来足够的基础。
因此,他格外需要北伐中的这个位置和机会,来巩固自己在军中的威望和功绩,为子孙完成一个至少三代将门的转型。
然后,他努力调和着前沿的纷争和事务,承启着军前的需要和后方的意志,巍然不动的在首席位置上,冷眼坐看着几位帅臣同僚之间,那些勾心斗角和争权夺利的,明面和私下各种举动。
然后看着他们一个个黯然出局,他依旧是帅司里,那个可以左右大局的人。
但是,现在他却有些羡慕起那位,因为犯了过于明显的错,而被提前招还的蔡候了,起码他虽然一时被闲赋在家,却有很快得到了启用。不用为后来发生的事情,而受到追究。
就算是再后来被招还的那位杜君毅,杜使君,对战局糜烂所承担的责任,也远比他要轻松的多,最多也就是任事不明,强制退养的结果。
但是对于他们这些还在任上的帅臣来说,那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全线大败的罪责必须有人出来承担。
而作为名义上总领全局的大本营,乃至作为幕府的接班人——监国,是不可能因此受到公开的处置,那是动摇国本的事情。
因此,这一切,也就只能有自己这些,居于前线运筹帷幄的使君们担待起来了,章玉吉作为首席帅臣的头等责任,也自然是彻底跑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