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军以弓弩为上,最常用的对敌手段就是万箭齐发,将来敌射成一群刺猬。一支箭从箭簇、箭杆再到箭翎,基本上要七八文钱,战场上的一个指挥列阵攒射,就能把价值几十贯的箭矢全都射出去。如今天下诸国,也只有相对富庶的大宋和祥符国能让士兵在交战时,仿佛不要钱的往外拼命射击,而如今的河口县更是其中之最。辽国虽然是北方大国,但军队上阵,都要设法节约着用。
叶尘很清楚,现在城中守军因为受伤不多,才能保持着士气,但若是没了快弩、弓箭、巨型枪弩和抛石机发射的火药包,与辽军面对面的厮杀起来,情况多半就大不一样了。毕竟人数相差八九倍。
又是一通号角,打断了叶尘的思路。抬眼看着远处又搔动起来的辽军,心想萧达格和室肪想要杀死自己或者活捉自己的欲望不知有多么强烈。
正这样想着,待叶尘看清对面的敌阵时,脸色顿时变得异常难看。虽然知道自古以来侵略者攻城时都会用到这一招,并且这几天已经和下面人讨论过对策,但如今真的发生这一幕时,叶尘还是异常愤怒。
辽军骑兵、步兵、一批一批压着这些天抓获的祥符国百姓和俘虏的义军队伍,往河口县城这里聚集过来。
从河口县城墙上望过去,在辽军军阵的侧前方,大量的祥符国平民被聚集起来,不时有负责看守的辽骑穿行而过,朝人群里挥起鞭子。甚至挥去钢刀,在人群里的男男女女身上带起血肉来。哭泣之中,那黑压压的一片,犹如巨大的牛羊群。
步伐踉跄的老者、面无人色的孩子、抱着襁褓的妇人、浑身是血的青壮甚至是已经死去的人的尸体,大多都被绳子一片一片的牵着。富商、官员、义军、平民,在那黑压压的队伍里。一个一个衣衫褴褛的发出低泣的声音。由于辽军的喝骂与打杀,敢大声哭泣的人反而不多。偶尔有一两个,便被附近的辽军射手一箭射死了——饶是如此。大片大片的哭泣还是汇成了凄惨无比的声浪,传到河口县城墙上来。
城墙上的守军只能默默地看着这一切,若是伟大的皇帝陛下不在城中,还有一些军中猛将会一时热血带兵出城救人,但如今陛下在城中,这些百姓虽然无辜,但又怎么能够比得了陛下安危——这是此时城中所有文武官员自我安慰且理所当然的心声。
辽军指挥台在一处山坡上,萧达格看着周围的状况,然后挥了挥手。
“进攻。”他说。
辽军吹响了号角。
……
……
剧烈的痛疼到了现在,似乎已经渐渐的麻木,冰冷寒意降临到身上,仿佛也已经没有感觉了,喧闹的声音响起来时,他被拖得站了起来,挤着往前走。空气里漾着薄雾,远远的,是河口县的城墙,辽军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他叫高舒达,是河口县附近的农户,三十九岁,不久之前,他有一个妻子,有一个即将成年嫁人的女儿,现在已经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