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高大挺拔的身躯已经渐显臃肿,步履老态龙钟,可是帐中几员将领却都肃立在那儿,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没有人比他们更明白眼前这个看似无害的半百老人,到底是如何得厉害了。西北虎狼之地,五代十国以来,多少国家势力过雨烟云,但他却能够带领折家占据府州屹立不倒,驾驭麾下英雄豪杰,和麟州杨家联手死死地压制党项七氏,他的智计权谋又岂同等闲?
这两年叶尘先后几次在西北出手,他们府州先是牵扯到叶尘与圣堂玉枫之间的争斗,与叶尘结下仇怨,如今又是棋错一招与宋国攻打祥符国,才落到如今这等局面。算起来,他们折家开始败落倒霉都是因叶尘而起。
没有人比折御勋更了解失去府州意味着什么,但是仅仅这么短的时间,他就已经从沉重的打击中清醒过来,开始思考如何反击了。没有人比追随着他的这些将领,更明白当这个大象一般迟钝缓慢的老人,一旦决定反扑时,是如何繁捷、凶狠。
他统治府州三十多年,啸傲于虎狼之中三十多年,经历了无数次风风雨雨,帐中这些将领们都在企盼着,企盼着他们的主公能想出一个远比他们更加完美的应对之策,使他们度过眼前这一难关。
终于,折御勋停住了脚步,慢慢转向帐口,向自己的亲兵侍卫统领宁静武肃然问道:“府州来的那些人,如今安置在何处?”
宁静武一呆,答道:“启禀大帅,他们如今就在亲兵营帐内,这一路奔波逃命,他们的身子都快累散了架,刚刚赶来,就累瘫在地动弹不得了。卑职已令人给他们熬了肉粥,让他们歇养身体。”
宁静武慢慢地站了起来,森然道:“你去,亲自带人把他们杀掉,一个不留。”
此话一出,满帐皆惊,所有的人都变了脸色,宁静武向来唯折御勋之命是从,可是听了这样的命令也不禁惊呆了,惊怔半晌,他才吃吃地道:“大……大帅,他们……”
宁静武眼中现出冷酷的杀气,一字字地道:“让所有士卒知道府州已失,意味着什么,你们心中清楚。所以,本帅绝不能让我的士卒知道府州已然陷落,你尽管遵命行事。”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微微眯了起来,露出更加危险的神色,看着宁静武问道:“他们……还没有同其他诸营的人有所联系吧?”
宁静武的脸色更加苍白,期期地道:“因……因为拓跋格鲁的军队常常偷袭我军,诸营士兵严阵以待,未得大帅的命令,皆不得胡乱走动,故此……并无人和他们有所联系。”
折御勋掩唇咳嗽几声,轻描淡写地道:“那就好,你亲带兵去,将他们全杀了,然后将与他们有过交流的亲兵也全部杀了。”
宁静武额头沁出了汗水,颤声道:“是……是,属下遵命,可……可是来人中有一个是您的侄子。亲兵营将士都是对您忠心耿耿的兄弟……他们……”
折御勋长长叹了口气,神色之中流露出一丝挣扎,喃喃道:“欲成大事者,便要有牺牲,至亲都……”
不等折御勋将话说完,突然帐外传来阵阵喧哗,紧接着一名亲兵冲入帐中,一脸慌张地说道:“启禀大帅!一股大风吹来了好多写有字的纸张,认识字的兄弟们说上面写着我们府州已经被敌军占领。”
这名亲兵慌张说着话,将手中纸张递了出来,折御勋猛然站起,一把将纸张夺过来,看过之后,只感觉天地一阵眩晕,一个踉跄,差点没有栽倒在地。众将赶紧上前将其扶住,同样脸色异常难看的众人正准备将折御勋扶到坐位上坐下,不料又有亲兵冲进来,说道:“启禀大帅,外面有祥符国皇帝派来的特使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