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光义干脆地答道:“赵普之罪,依律该杀。纵使陛下对其格外施恩,也该流徙岭南,永不叙用!”
看着弟弟眼中射出的凶光,听着他那阴森可怖的话音,赵匡胤只觉得心中一凛,禁不住浑身打了个冷战。他忙笑了笑,说道:“此事需要十分谨慎,赵普毕竟是开国功臣。容朕再仔细想想,你先回府歇着吧。”
赵光义拜辞而去,赵匡胤又是一夜未眠。
第二天早朝,赵匡胤满脸倦容,双眼熬得布满了血丝,他面带忧伤地宣布:“自即日起,赵普罢宰相之职,出任河阳三城节度使,三日后离京赴任。宰相一职,让薛居正从吴越两路速回,让其暂时署理。”
……
……
三天之后,赵普收拾行装,带上家眷,辞朝出京。赵匡胤亲送至开封城郊,临别时对赵普说道:“爱卿此去,远离京都,可怨恨朕吗?”
赵普翻身跪倒在地,垂泪禀道:“罪臣赵普自知罪孽深重,悔不该当初不听陛下训诫,被名利缠身,贪恋黄白身外之物,恃功自傲,权欲熏心,以致不能慎终如始,晚节不保,思之痛彻心扉。以臣大罪之身,陛下仍命臣执掌节钺。臣深知陛下对臣宽厚仁爱的回护之心,只有感激涕零,岂敢有半点怨恨之心?”
赵匡胤双手将赵普扶起,叹口气道:“现在还谈不上晚节不保。卿正值盛年,且去治理地方,勤政爱民,再建功勋,朕还等着爱卿重新回朝呢。”
赵普感激地频频点头,最后又说道:“罪臣此一去,不能每日服侍陛下左右,望陛下多多保重。臣有一言,如骨鲠在喉,临走不能不说。”
赵匡胤说道:“你与朕虽是君臣,却如兄弟,有什么话不能直说?”
赵普接口说道:“就是兄弟,也不能不防。古人云,‘同患难容易,共富贵难’。大宋立国已十几年,有功之臣权欲膨胀,贪图富贵之心永无止境。陛下过去曾说过,皇上这个宝座,或许有人想坐,陛下千万要小心,如今人心难测啊!”
赵匡胤心中咯噔一下,一股浓重的阴影掠过,他凝视着赵普问道:“你是说……”
还没等他说完,赵普忙说道:“臣不过看到些蛛丝马迹,也许是杯弓蛇影、妄加猜测罢了。不过陛下一身安危,系着大宋万里江山,千万大意不得。有人说臣结党营私,臣虽门生故旧颇多,这几年也有些专权傲下,但对皇上却绝无二心。然而据臣所知,开封城里却有一股巨大的势力,左右勾连,盘根错节,正在潜滋暗长,日渐坐大。有臣等在,可为藩篱,为陛下遮风挡雨。臣此一去,祥符王听说已经不省人事,随时可能离开人世,还有谁能是他们的对手?陛下一定多加抑制,免成尾大不掉之势,到后来危及陛下。这是臣此次离京最放心不下的,望陛下务必三思,慎之又慎!”
说到这里,赵普已老泪纵横,开始泣不成声,跪下双膝,以头碰地,磕了三个响头,泣声说道:“皇上留步,罪臣就此告辞。”说罢立起身来,跨上马背,带着家眷匆匆离去,很快便消失在赵匡胤的视线之中。
赵普的话,如同响鼓重锤,在宋帝赵匡胤的心头嗡嗡震响。赵普话语中指的是谁,赵匡胤心里一清二楚。赵匡胤虽然已早有察觉,但只是隐隐约约、若明若暗的一点儿感觉,并非多么清晰明了。赵普是一片好意,是对自己一片赤诚之心,这一点毫无疑问,自己确须多加留意。但是,也不能风声鹤唳,草木皆兵。那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年轻气盛,心大意高是真,要说会对自己的皇位有觊觎之心,恐怕暂时还不至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