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春秋懒得再理他,踏步进了厅里,那费易又惊又怕,咬咬牙,还是也跟着进了去。
费宏正呆坐在厅里的主位上,面如死灰,而今,显然已到了山穷水尽,他很清楚,这一败,自己便是千古罪人。
此时,叶春秋上前,行了个礼,道:“见过费公。”
费宏抬眸,看到是叶春秋,想起自己有今日如此下场,都是拜眼前之人所赐,他曾以为再见这个无耻小人的时候,自己一定会暴怒,甚至会恨不得狠揍他一顿,以泄心头之恨,可是真正见了面,反而心里出奇的平静,只懒懒地道:“噢,镇国公是来看笑话的吗?”
“不是。”叶春秋很干脆地回答。
“那么……”费宏面上浮出讽刺,嘲弄地道:“不知镇国公有何见教?”
叶春秋摇头道:“见教不敢当,是希望费公能够出面主持大局,费公乃是君子,这个,我是素来所知的,且不论费公的学问,费公状元出身,也素来有清直之名,我想这个时候,费公一定以为此时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可是春秋认为不对,费公现在依旧还是礼部尚书,这礼部少不得费公啊。”
费宏直勾勾地看着叶春秋,还是认为叶春秋故意在讽刺他。
这家伙,不会是来落井下石的吧?
而叶春秋却认为,费宏这个人其实并不坏,又或者说,到了这个地步的人,好坏已经不是评论一个人的标准了,就如李东阳,就如自己,单纯用好人和坏人来评价,便显得过于肤浅了。
本质上,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理念,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有人追求的,乃是三皇五帝一般,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盛世,有人所追求的,是像商鞅、王安石那般的变法,而有人,就如叶春秋这般,他想另谋出路,他自觉得从前的道路行不通,行不通怎么办呢?那就只能想尽办法去改变,走出一条前人所没有的路。
可是,有人肯让你走吗?
除了那些商贾,那些得到了利益的读书人,那些自镇国府得到丰厚利益的权贵,这满朝文武,怎么可能真跟着你叶春秋去走一条根本不存在的路?他们有自己的惯性思维,有他们自以为是的理念,他们不认同,所以他们反对,历来在这庙堂上,反对是不可能限于口头的,他们有自己所需要照顾的利益,一个群体的利益,所以就要争,就要斗,直至你死我活。
商鞅的变法,新贵与旧贵之争;王安石的变法,新党与旧党之争,再之前,还有牛李的党争,大抵都是如此。
王安石不是坏人,司马光也未必就是十恶不赦之辈,其本质上,不过各有所思罢了。
叶春秋继续道:“时至今日,我的泰山已经忝为首辅,李公也依旧是绝不会轻易放弃的,他依旧还会是内阁大学士,到了今日这个地步,胜负已分,此次李公落败,一切的罪责都归咎到了费公的头上,在李公眼里,费公必须来背这个黑锅,若不是因为费公图谋不轨,难道还要让李公自己承认自己是这次落败的主要责任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