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人终究都是早熟的,当然,朱载垚的父皇显然属于变异品种的。而朱载垚却继承了祖宗们的性子,所以此时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这么一个小孩子,倒实在难为了他。
张太后对此,竟也没有宠溺地叫人抱住他,若是以往,这个做皇祖母的,早就心疼死了,可是现在,张太后却是端坐其上,脸色显出几分深沉。
几个阁臣今儿又来了觐见。
李东阳等人的脸色很糟,叶春秋的请罪奏疏已经送了来,自然,关外依然没有陛下的踪迹,厂卫已经开始去宁夏、江南找寻,而大多时候,也是一无所获。
李东阳诸人瞥了一眼垂立一旁的朱载垚,心里不免生出了几分慈爱之心,他们心如明镜,太后娘娘这是在做一个姿态。
而今陛下不知所踪,自然还是要继续找,非要找到不可,可是凡事都有万一,一年找不到,找两年,找三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可是还是找不到呢?
国无主君,不免使臣子们相疑,到了那时,只好将朱载垚搬出来了。
张太后这是告诉大家,谁也别想打其他的心思,陛下还没死,即便真到了万一的时候,还有太子呢,这太子也足以克继大统了。
此时,张太后终于开口道:“近来,御史们可都说了什么?”
张太后倒还算镇定的,连说话都开始带上了不容置疑的权威。
陛下不在,天塌下来,只能她这个母亲来挡,要撑住,撑不住,就会有许多人动其他的心思了,若是有人当真动了歪心思,去迎立藩王入京,可就糟了。
而张太后之所以问御史,是因为御史代表了言路。
什么是言路呢,言路就是臣民们的想法,至少是天下绝大多数官员和读书人的想法,他们的想法很重要,在这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大明,他们即所谓民心。
谢迁张口欲言,这时,却是杨廷和抢先道:“回娘娘,近日有诸御史弹劾南人放马二三事,诸御史皆说,此举误国误民,既使关内民生凋零,人力不足,而大明以农为本,可如今,乡间青壮渐少,既耽误了农时,又荒废了土地,若是太平年景还好,一旦遇到了荒年,则会动摇国本。”
杨廷和说得条理清晰:“这只是其一,其二,汉人怎么懂得放马?那关外苦寒,不知多少人在外挨饿受冻,这还是其次的,而更重要的是,我大明历来依靠城墙来保境安民,百姓们在关内,生活富足,那胡虏想要害民,非要扣关而击不可,可是如今,却是大量百姓出关,这岂不是送羊入了虎口?臣对此亦是深有认同,据山海关那边的奏疏,这半年来,出关的百姓络绎不绝,除了商贾,人数已高达六万,这些本是我大明子民,是青壮,一旦鞑靼人袭击他们,岂不是生灵涂炭?臣听说,每到岁末,草原便有乱战,皆因贪婪而起,臣恐届时,那些出关的百姓任人宰割,而朝廷却是无能为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