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人暴怒,会失去理智,这就很好理解,他即便做出什么过份的事,只要自己叫醒他,他冷静清醒过来,总会后怕。
可是现在,刘宇最恐惧的是,他在叶春秋的脸上看不到害怕,而是冷静,出奇的冷静,冰冷得彻骨,连带着刘宇的身体里,也冒着丝丝的寒意。
因为……一个冷静的人从来都知道他在做什么,而一个冷静的人做出现在这样的事,理由只会有一个,对方已经深思熟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已经愿意承认最可怕的后果,与此同时,他也欣然愿意这样去做。
虽千万人,吾往矣。
决心已定,不愿意回头,也无法更改,这突如其来的认知,才是真正令刘宇心里发寒的主要原因。
此时,叶春秋的目光却落在这里的每一个镇国新军生员的脸上,这一张张被钢铁覆盖的面孔,叶春秋仿佛熟记着每一个人。
叶春秋似乎不在意刘宇的反应,口里又传出了那清冷的声音:“你知道为何许杰是我的至亲吗?因为我只知道一件事,知道若有一日,我遇到了危险,当有一日,有万箭朝我穿心而来,他必会毫不犹豫地挡在我的跟前,为我效死,我也知道,当有一日,我要奔赴刀山火海,要闯入枪林箭雨,我的身边,也一定会有一个叫许杰的人,他会甘之如饴,欣然愿往。我与他既是师生,也是同甘共苦,一起面对过生死的兄弟手足,他待我如此,我对他亦是如此。你……能明白吗?”
刘宇无法明白,他所明白的是,许杰不过是个不值一提之人,一个不值一提的人,当然天生下来就是棋子,是给人用来挡刀挡枪用的,这就是小人物的悲哀,是理所应当之事。
叶春秋似乎是读懂了刘宇的内心想法,嘲讽地看刘宇道:“而我的身边,恰恰还有许许多多这样的至亲手足,刘都御史和令公子最蠢之处就在于,自以为痛殴他们一顿,不过是给叶某人一个下马威,一个小小的耳光;可是……你们错了,你们打的是我的至亲,每一拳,每一脚,都很痛,你们这一次惹到我了,那么……就该付出代价。刘都御史,这样的滋味,你也可以尝一尝。”
叶春秋说罢,旋身,手中的破虏剑已拔出,接着徐徐走向了刘芳。
刘宇猛地打了个冷颤,他意识到了什么,口里大叫道:“且慢,手下留情,有话好好说,叶春秋……你这样,大家无非是两败俱伤而已,我……我……”
看着叶春秋的举动,他惊得魂不附体,这可是他的儿子啊,是他真正的至亲。
只是叶春秋显然没有在意他的话,继续往刘芳一步步走去。
于是刘宇疯了一样,红着眼睛朝叶春秋扑去,却立即被几个生员死死地拦住,而后他的身体几乎腾空,双手朝着叶春秋的方向乱舞。
叶春秋手握破虏剑,破虏剑的剑尖划地,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地上火花四溅,那刘芳已是吓瘫了,他口里喃喃念道:“我……我是锦衣卫,是天子亲军,是副千户,我爹……我爹是……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他眼里满是哀求,猛地扑上去,抱住叶春秋的腿,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道:“我……我错了,不要……不要……”
叶春秋一把抓住了他的长发,他的头发散乱,不得不昂起头来,就这样歪着脖子看着叶春秋,他没有从叶春秋的脸上看到仇恨和愤怒,有的只是出奇的冷静,这种冷静的力量,却令他身如筛糠,瑟瑟作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