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谦不由提醒:“春秋啊,男儿大丈夫,一诺千金的啊,可要记着了,哈哈……再会。”
噢……钱指挥简直就是心机婊啊,一日不讨债,浑身不舒服吗?
不过……叶春秋的嘴角勾起微笑,欠钱的是大爷。
撑着油伞,渐渐消失在夜色的雨幕之中。
……
转眼功夫,已到岁末。
杭州的冬日,依然是冷飕飕的,叶春秋被包成了粽子,其实他并不怕冷,或许是练剑的缘故,但多穿几件衣服在身,也不过是为了那身边的人宽心罢了。
这里极少遇到雪,除非叶春秋有幸能去京师,他倒是很希望去北京城,因为他知道,一旦踏入那里,当欣赏到那漫天的鹅毛大雪的时候,就证明自己已经鲤鱼跃龙门了。
不过现在来看,他倒是并不急,终究……日子还长啊。
老爹已经开始收拾着行装了,连宅子都打算要退回去,从此之后,这个曾经温暖的小家便要彻底与叶家父子断绝关系,叶春秋不知它的新主人会是什么样子,是否会如自己一样欣赏庭院前的那颗大槐树,又或者会想着给凹凸不平的地面砌上砖石,越是未知,越是心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这几日,他要拜别许多人,比如自己的大宗师,还有师母,除此之外,知府衙门也去了一趟,杨知府和自己几乎没有任何瓜葛,可是人要走了,走动走动也好,杨知府得知他来,倒是显得很高兴,竟是放下了公务,将叶春秋迎到后衙的廨舍里,这里已经烧了火炉,热乎乎的,炉上温酒,酒香四溢。
这杨知府竟也是雅人,很乐于享受冬日里的这么一丝温暖中的清雅,他鼓励的看着叶春秋:“告诫的话,本府就不说了,想必你的大宗师说的很明白,你离了杭州,就要去南京,将来更有可能要去北京,这是朝中百官们的必由之路,自洪武太祖开科取士以来,太祖和文皇帝时期的先辈们如此,本朝内阁里的李公和谢公也是如此,本府当初是如此,将来春秋亦是如此。读书人和别人不同,可是有一句话叫树挪死、人挪活,人哪,要动一动才好,局限一地,能有什么出息?春秋是有大出息的人,就好似是市舶司里的海船,虽然离了港,可是这一杨帆,却是行船万里,这是何等的幸事。你离了这杭州,自此怕是再难回来一趟了,走的时候,不必感怀什么,既然你决心操持举业,踏上仕途,就不该有所栈恋,天下处处都是你的家。哈……本府闲话太多,来,喝酒。”
黄酒已是烧得滚烫,杨知府熟稔的提起铜壶,倒入一旁小几子上的两盏杯中,酒水在杯中荡漾,冒着腾腾的热气。
叶春秋莞尔:“多谢大人指教。”
这些话,听着很舒服,谈不上一语惊醒梦中人,可是对叶春秋来说,却能感受到一个过来人的善意提醒。
不要栈恋,不是因为对于这里的草木再无情义,也并非是因为铁石心肠,只是因为走上了这条道路,自己就如同一艘大船,既已杨帆,就不该再回望陆地的边界,前方固然是未知,却有更远大的前程,男子汉大丈夫,何惧千里迢迢的长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