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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皇城,太极殿前,万余百官及县伯爵以上的世家子弟,已经集中到了这里,各家的家丁部曲已经被樊子盖强行编入了守城的丁壮,分配四城,而这些家眷们则是以家为单位,被圈到了一起,大家几十余口,小家也是七八口乃至十余口不等,要好的家庭聚在一起,女人们则是偷偷地抹着眼泪,而那些男性的家庭成员,则一个个脸上写满了愤怒,在相互大声地怒骂着樊子盖的无礼,若不是千余兵将在一边值守,只怕他们抱怨的声音,能冲破云宵,直上九天了!

新任的国子监祭酒杨汪,穿着一身正二品的紫色官袍,一脸阴沉,从另一边的大殿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刚刚才结束了朝议,大多数官员也是刚刚得知杨玄感起兵的事情,在大殿之上,越王杨侗在他奶奶萧皇后的陪同下,已经把樊子盖的提议正式宣布了一遍,是以百官们虽然满腔怒火,但也只能照办,而杨汪就是身负了这个使命,前来安抚这些焦躁而愤怒的人群的。

杨汪一出现,在场的不少世家子弟和官员家属就两眼一亮,忽啦啦地一下子围过来几百号人,眼巴巴地看着杨汪,而他们的声音也是此起彼伏:“杨祭酒,您来了呀,您可得给咱们作主啊!”

“杨祭酒,您是弘农杨氏的嫡流,杨玄感那个反贼只是支流罢了,不比您老人家正宗,他谋反是他的事,凭什么把我们这些世家全给这样监管起来?”

“杨祭酒啊,我夫人已经快要临盆了,你看她大着肚子,现在都给抓了过来,万一出什么事情,谁来负这责任?”

“我们家里的东西都没来得及收拾,就给全赶到了这里,家丁也全给编成壮丁拉走了,要是东西丢了怎么办,谁来负这个责任?”

“就是,我们是世家子弟,有人谋反,我们理当率家丁部曲去平乱,顺便建功沙场才是,他姓樊的什么意思,把我们当成贼一样的防着?哼,他当年在北齐的时候还是我爹的俘虏呢,牛个啥啊,杨祭酒你说,他是不是公报私仇?!”

“我们关陇世家子弟,什么时候轮得到他这个江南人指手画脚了?”

“杨祭酒,姓樊的不会是跟杨玄感有勾结,想里应外合吧,我看他是想要再来个河阴之变!”

杨汪的脸色猛地一沉,厉声喝道:“一派胡言,什么河阴之变?”

这河阴之变乃是指当年北魏年间,北方六镇大起义,朝廷军队屡战屡败,不得已只能让各地豪杰自行募兵平叛,在并州秀容川的羯族胡人尔朱荣,骁勇善战,智计百出,当年连后世的北方双雄,高欢和宇文泰都是此人手下,他以本部兵马为核心,迅速地拉扯出一支大军,平定了叛乱,也成为北魏头号的大权臣。

尔朱荣平定叛乱之后,就效仿董卓和曹操的故事,领兵控制了京城的防务,把女儿嫁给当时的傀儡皇帝元子攸为皇后,而此时北魏宗室和朝臣都对他的举动极为不满,也看不起他这个出身卑微的羯胡酋长。

所以尔朱荣一怒之下,将北魏的宗室,太后,百官等三千多人,尽数屠杀在洛阳以北的河阴,也就是黎阳对面的孟津渡口,此后北魏的宗族势力一蹶不振,也为高欢和宇文泰在尔朱荣遇刺之后,分裂北魏为东西二魏,建立北朝双雄并立的局面打下了基础。

在这个时候,这些世家子弟与百官家属,突然地被解除了家中的武装,集中于此,难免不让人想起河阴之变,恐怖几乎是与愤怒同时地扩大,也难怪那些女眷们一个个泣不成声,如临末日了。

杨汪的这一声狮子吼,中气十足,四十年前那个横行长安街头,飞鹰走马的恶少又回来了,震得在场众人大气也不敢透一口,就连刚才围得紧紧的人圈,也渐渐地向外散开了一些。

杨汪勾了勾嘴角,沉声道:“诸位,本官刚刚从朝会上过来,樊留守一片赤胆忠心,勤于王事,大家不要胡乱猜测了,洛阳的军队,是忠于至尊,忠于皇室的,现在都听萧皇后和越王殿下的命令,樊留守只是代行指挥而已。大家不要胡思乱想,大隋不是北魏,樊留守也不是尔朱荣,就算他想做尔朱荣,洛阳的几万将士,也不是那些羯胡的部落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