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充一指营前列阵,站得歪歪扭扭的三千多胡子拉碴,军容不整的士兵们,说道:“就靠这三千老兵。”
魏征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压低了声音,悄悄地说道:“主公,只靠这三千老弱,真能拿得下东门?虽说敌军的主力已经到了西门方向,可这城头的敌军看起来也不下两千人,我们这里缺乏攻城的器材,人手又少,怎么可能攻得下这重兵防守的东门呢?”
王世充看着魏征,一咧嘴,露出了一嘴白花花的牙齿,很快就因为漫天的风沙,几颗白牙变成了金色,只听王世充笑道:“薛世雄只给了我这些兵啊,我也只能用他们攻城了,生死有命,祸福在天嘛!”
伊吾城的西门,三百面大鼓的声音没有一刻的停歇,而伴随着这三百面大鼓的鼓点声,百余架投石机不停地将一堆堆数十斤重的大石块子抛到两里之外的城墙上,对面的城垛已经给砸得千疮百孔,城墙上几乎已经看不到突厥的士兵。
除了趴在城垛上的百余具被砸得血肉模糊的尸体还留在那里,而城墙上也被砸出了道道裂痕,按这样的速度,只怕再要砸个半个时辰,这座在西域都算是顶级的城墙,有可能就会生生地被砸出一两个大豁口,到时候隋军士兵们连攻城塔和云梯都不需要了,可以直接从裂口中冲进城中。
库真吐屯此刻躲在瓮城内侧的一面城楼上,手忙脚乱地指挥着前面城墙上的士兵们退回到瓮城内侧的城墙这里,除了躲在城门上方的藏兵洞里,那三十多个准备拉开机关打开城门和放下千斤闸的兵士外,一整面城墙上,只留下了二十多个躲在垛口之后,观察着对面虚实的斥候,这些突厥勇士们也个个吓得面如土色,浑身发抖,隋军的攻城水平和技术是他们从未见过的,这些可怕的发石机,发出的石块带着呼啸的风声,一下下砸在城墙上,能把整块结实的城垛子打得从中断裂,生生地落下城去,而血肉之躯给这些从天而降的大石砸到之后,更是直接就成了一堆肉泥,连形状都看不出来了。
库真吐屯咬牙切齿地看着前方发生的一切,战鼓的声音越来越急,可是隋军的欢呼声却比起开始渐渐地小了下去,从他多年征战的经验来说,这是隋军准备攻城的信号,他的心里暗暗地骂着娘:“格老子的,等你们这帮龟孙进了城,管保杀得你们片甲不留!”
前面城墙上垛口后的突厥士兵们突然都向着库真吐屯摇起了黄色的布幔,库真吐屯的双眼一亮,这正是他与这些士兵们的约定暗号,布幔摇时,便是说明对方开始出动步兵准备攻城了,他仿佛听到了千万只脚步踏地的声音,就在这时,他看到前方突然变得光线一阵黑暗,成千上万支的弓箭带着高高的弧线,从城外大约一里的地方升起,如同升起了一朵遮天蔽日的乌云,以极快的速度覆盖了前方的城墙。
可怜那躲在垛口后的几十个突厥斥候,这会儿看着隋军的阵列中冲出了数千步兵,还以为隋军马上要攻城了,正兴冲冲地向着后面摇黄幔呢,结果只觉得身后的光线一暗,再回头时,却发现千万支利箭的三棱箭头,正闪着冷冷的寒光,带着冲天的杀意,以摧毁一切的气势,正扑向自己,七八个动作快的连忙抄起手边的盾牌顶在头上,其他的人甚至来不及挪个半步,就被这些蝗虫般的弓箭射中了头颈,惨叫着摔下了城楼,那尸体落地时“扑通”,“扑通”的声音不绝于耳。
库真吐屯看着前方的城墙那里,几乎是被箭雨在无情地清洗着,那几个幸存下来,以盾掩体的突厥斥候,也被这轮箭雨射得手都要钉在了木盾的反面,血流如注,发出声声的惨叫,可仍然不敢把盾牌从头上挪过哪怕半分,一边顶着盾,一边蹲着身子,在城墙上潜行,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离这该死的地方远点,越远越好!
库真吐屯身边的几个副将眼睛瞪得大大的,手都按在了刀柄上,对着库真吐屯焦急地说道:“吐屯大人,快还击吧!”
“吐屯大人,这样挨打不是个事,敌人现在是在用箭雨压制我们的城墙上的战士,一旦离得太远,他们的步兵就要爬上城头了,到时候再想反击就不可能啦!”
库真吐屯的嘴角勾勾起了一阵残忍的笑意:“哈里不赤,把烟点起来,快!”
一个举着火把的亲兵连忙向边上跑去,那里早就堆起了一个大柴草堆,上面浇着各种狼粪与牛羊干屎蛋子,有经验的突厥人一眼就能看出,这里点起来的话,会冒出黄色的烟雾,直冲九霄,而这粗粗的烟柱,即使几十里外,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果然,随着火把扔上了这个柴堆,“腾”地一下,一道冲天的火光升起,黄烟之中,仿佛一个巨大的黄色狼头,张牙舞爪般,直冲上十几丈的高处,而狼嘴大张,那满口的森森白牙,和透着杀气的血红狼眼,似乎是要把敌军生吞活剥!
城外的隋军军阵中,三千弓箭手正飞快地弯弓搭箭,随着身边的队长们的号令,以最快的速度向城头倾泻着箭雨,这是隋军攻城的标准套路了,先是以发石机,霹雳车,弩炮之类的远程兵器进行火力压制,待弹药打出八成之后,再以弓箭手上前,密集箭雨压制住城头的敌军,为步兵靠着云梯与攻城塔攻城创造出空间,等到攻城塔搭上城墙的时候,一切胜负就已经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