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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嘉立于战车上眺望,已经能模糊看见一条黑线似的乡墙,只要攻破了那矮矮的墙垣,就能毁掉赵无恤苦心经营的一切!

这一路过来,范嘉倒是好奇地将赵无恤的老巢看了个遍。

成乡的确很贫瘠,缓坡的路边长满了灌木和枸杞、荆棘。但田地阡陌却被治理得十分规整,由一条条新开挖的沟渠连接,里面是清澈流淌的溪水。

数月前种下的夏粟已经结满了穗子,在夜风里发出了沙沙的声响,只待过上几天,就能收割入仓。那些如同长龙的神秘木制器械,就是传说中的水车,架在田亩和溪水之间,它们的构造比起范嘉盗取的石磨,可复杂了不止一倍。

所以,范嘉也不由得有些诧异,这赵无恤,究竟藏了多少机巧奇异之物,也不知道制作瓷器的,又是怎样的流程?

范嘉之所以约合中行黑肱,亲自帅兵前来,除了想获得那利润数十倍的瓷器秘方外,还因为他已经收到了祖父范鞅从朝歌传回的信件。

上面说了许多事情,其中对范嘉的嘱咐,就是要他配合中行氏行动。若是能弄清楚赵鞅是否真的死了,让赵氏大乱,则最好不过,而祖父,在朝歌、邯郸一带,似乎还有其他的行动。

所以范嘉才大动干戈,希望以绝对优势攻破成乡。一旦这个小乡被占,下宫通往北方长子、皋狼、晋阳的路径就被阻断,大队人马必须绕道才行,赵氏肯定会慌成一团。

今夜下宫若是不救,则成乡不保,若是来救,范、中行也有后手。一旦下宫空虚,他们的家司马自然会帅兵突袭,一举而下,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自从城濮之战以来,在国外,晋国作为诸夏盟主,还是十分讲究体面的。与诸侯的会战盟誓,勉强还保持着古军礼的仪式:堂堂正正约战,不辱君太甚,先辈的韩厥、卻至等卿大夫都以守礼而知名。

但国内的卿大夫相争,却和外战相反,是出了名的不讲规矩。

从一百多年前的曲沃代晋,到晋献公和荀息设计将桓、庄群公子引诱到一城之中,先让他们自相残杀,再一举族灭开始。国内的政治斗争便屡屡越线,突袭、暗杀、灭门、女间、弑君,阴谋诡计层出不穷。

只要胜利了,也无人敢于指摘。就算史官写下了“赵盾弑其君”,也仅仅是被尘封在府库里,直到“夏日之阳”死后才被人重新翻检出来。

因为,外战维护的多数是晋国的盟主面子,而内战,则是为了触手可及的领地和权势!只要利益足够,卿族们就能放下君子的尊严和高尚品格,像市井野人一般撒泼乱来。

故,晋国封疆之内,无义战!

所以,对于今夜伪装成盗寇,也只有豫让心里会有些别扭。但范嘉禾中行黑肱,却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在卿族争斗上,他们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不择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