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三个月养胎极其地——
枯燥。
林寂一边说着没事,没关系。一边压根不肯他踏出皇后宫殿一步。
余洛当然不知道,那是因为金陵城近三个月都不大太平。林寂看似温润而泽,实则背地里手段向来雷霆。
因为夺得皇位的依旧是在一场酷烈的战乱里。乱世称帝的林寂直接放弃了之前想要的温和方式,对待第二次跟随魏家反叛的武将一一肃清,轻则削官流放,重则诛杀,是以规整朝堂上下。
毫不留情。
不同的是。
他和原文中不同,对叛臣降将的判定更为公正,三司会审,一丝不苟,并未牵连无辜之人。
刑法残酷是真,可公正严明也不假。
这位帝王年方二十二,极为年轻。
可他深谙权术之道,用人老练,根本不像个如此年轻稚嫩的人能做到。只用了两个月,拟定新的科举政令推行并颁布,同时罢免旧臣,削荫官。
如周太傅先前所断言。
这位前朝遗留下的唯一太子,是个极聪明且有手段的,是福是祸未可知。
不少年迈的旧臣看到林寂时,都说他长得真像孝仁皇后。林寂将九重浮屠塔重新修缮,不再为外人开放,重新修缮成庄严的佛门重地。
而孝仁皇后的排位便供奉在九重浮屠塔里,受香火供奉洗礼。
他迅速扫平了魏家的叛乱,同时也将整个宫城牢牢攥在手心,颇有几分关门打狗的架势。
十几年前的旧账,一笔一笔,挨个清算。
周太傅又上奏过几次,可那折子叠得比人高,每回都递进去,每回都照原样送回来。
独断,且专.制。
这位陛下辅一继位,便震慑得朝堂上下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但你说他律法严苛,集权过盛吧,他又偏偏都是按着规矩来办事,并不是凭着自己的喜怒和偏好任意摆布权利与人心。周太傅不太看得过眼,可是又揪不出什么大错。
和这位年轻的郡王一僵持便是两三个月。
听说深宫里,还住着一位还未来得及册立的皇后娘娘。
那皇后,是余家人。
前朝第一大叛臣,余镇钦的幼子。
那魏家人的反叛就是新帝心底深扎入骨的尖刺,怎么还会留着一个余家人做皇后。陛下对这个未来的皇后并不曾多提及,朝臣里只知那是余家幼子,可陛下继位三个月,却没几个见过这位准皇后的。
就像是巴不得世人遗忘了,将人彻底藏起来了似的。
应该是不太得宠吧。
毕竟是这位新帝落魄时候,不得不迎合的一个不成器又无实权的世子罢了。
而且还是余家人。
金陵城里渐渐入冬,又到了小雪初降的时节。
余洛端着热乎乎的甜汤,撑着脑袋看着窗外枯枝上的细霜,轻轻呼出一口气便是一团白汽,散在灰蒙蒙的天色里。
闷了快整整三个月。
他只见过裴寒凛一次,还是隔着两重院墙,远远地朝着他行了个礼也没进来打招呼。
更别说别的人。
低下头看着圆滚滚的肚子。
已经到了走路很费劲的月份了,余洛最近倒是不怎么嗜睡了,反而特别爱动起来。
林哥哥又忙,经常是到了深夜才能回宫殿。这就直接导致他白天非常地无聊,原本外头还有个秋千架的,因为他现在月份大,林哥哥也不许他坐,前几天已经教人直接拆了。
他说,等孩子生下来了,给你造个更好的。
除了皇后姑母有时候会过来看看他,整个宫殿里除了服侍的宫女们和每日请平安脉的太医,基本也见不到别的人。
昨日来了几个制衣坊的,宫殿里都铺着软乎乎的垫子,摔倒了能磕碰的有棱角的柜子桌案也都从寝殿里搬去了别的屋子。
最近吃药的分量也加大了。
余洛身边的人统统都像是成了哑巴似地,极少和他嚼舌根,不管是外头的事情,还是有关生孩子的事情,只是态度始终恭谨。
唯一一件开心的事情,就是走失的鸳娘终于回到了金陵城。
她看着阿洛圆滚滚的肚子,忽然就嚎啕大哭起来,她似乎还没能完全接受余洛怀了孩子这件事情,满脸掩不住的担忧。
不知缘何。
余洛总觉得越是临近要生产的时候,周围人的态度越是小心翼翼。
不敢说话,闷得要命。
鸳娘看出他很无聊,拿出老手艺给余洛做了个毽子,可是余洛还没踢两下,就被宫人们面色慌张地收走了,好像他踢的不是个碎布毽子,是个炸雷似的。
余洛很不开心——
秋千不让坐,现在毽子都不让踢了。
他生了气,宫人们更是谨小慎微了,跪在地上拼命磕头求饶,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怪怪的。
是他平时对这些宫女们不够好吗,为什么她们都怕自己怕得要命。
到了黄昏时候,余洛坐在廊下折几支早冬的梅花,才听到宫人们窃窃私语。
“可是,就算是药喝得再多,还是有有可能死的吧,不管我们服侍得再怎么周全,也根本不可能万无一失啊。”
“如果娘娘有个什么万一……”
“可别说这种话了,回头让陛下听见,要受罚的。”
余洛捏着手中的梅花。
这才明白,原来这些宫人们是怕自己生孩子有个什么闪失,会让她们无端跟着受罚。
“娘娘好动,再这样困着也不是法子,他很容易不开心的。御医不是也说了,不能心思忧虑……我总觉得这样也不行。”
“你放心,晚间陛下来哄一哄,娘娘心情便又好了。娘娘那个性子,真要让他忧虑什么也难。现在要紧的是这几日不能让娘娘有旁的闪失,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