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回去。不是我说,余镇钦快回来了。你以为你还能在余府藏多久。不如趁此机会离开……”
“余泽很快就要从内阁削职。不到半年,余家将再无力插手中枢。”林寂垂眸,把弄着手中尚有余温却逐渐冷却的茶杯,唇边的笑意冷冽。
“可眼下至少余家尚且势大。”
那人急不可耐地撑着桌子站起来,“若是你露出一些破绽——”
眼风寸寸抬起。
“我知道你的意思。”林寂掸了掸袖上的尘灰,“我会衡量。”
窗外雨越下越大,打湿泥泞的小径。
“阿寂!”
“只一样,那余家三公子与我走得近,若是他出了什么岔子,于我而言才是破绽。你下回再冲动行事,我饶不了你。”
“什么三公子,你说今日那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他一手拍在桌上,用力极大,险些将桌子一掌拍碎,“他算是个什么东西,跟着他父亲兄长沆瀣一气,端的是个什么饭碗,吃的又是谁的血肉,也配得起你喊一声公子?!”
“林戎。”
“我不是林戎,我是萧荀!”
嘶吼之下,一道耀眼的闪电照亮屋内。
谁的手飞快遏上他的咽喉,让林戎只能被用力贯在墙上,被迫足尖点地,手紧紧握着那人的手腕小幅度挣扎着。
“不是早就说过了吗,把这个名字,烂在肚子里。”
林寂周身映染着冷冽,指尖的力道加重,嘴角压平,不带半点笑意。
在那人几乎不能呼吸的时候,手指终于松开。
林戎沿着墙壁滑落在地上。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林戎攥紧了手,整个身子都气得微抖,“为什么他们可以荣华一生,而我们,却得如地沟老鼠一般,连自己的名字都必须忘记。”
“没有要你忘记。”
林寂缓缓地蹲下,“当有一天,你可以把名字告诉他们的时候。”
“就是他们的死期。”
素白的鞋履踏进大雨里,撑着伞在小径中远去。
余洛刚刚赶回府中,立刻察觉今天府里格外不一般。
婢女行色匆匆,洒扫的人也变多了。护卫们更是往来巡看,好像要把府内外都仔细排查一遍。那些无人去的角落里管事还叫人一根根地把杂草拔了,修整多余的枝叶。
莫非今天是什么大日子不是。
余洛刚下轿子,光脚踩在湿漉漉的地上,即刻就有婢女“呀”地一声,赶忙小跑着去屋内拿了双新的鞋和足衣给三公子先换上。
余洛认得这位婢女,叫鸳娘,二十出头的年纪,好像是以前就贴身服侍很久的。
“鸳姐姐,今日府中是怎么了。”余洛便问她。
“大公子府里递来消息,今日晚膳要来侯府,算着时间,也快到了。”
大公子。噢,便是那宣平侯府的长子,余泽。
是五年前的殿试状元,仅用几年的时间攀上内阁次辅的位置。
在朝堂上长袖善舞,又年少得志,素来是被捧得很高。
加之是家中长子,和次女余泱年岁上差了正正七岁,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家中独子承欢膝下,故而十分得老夫人的喜爱。
这还是余洛第一次见这位兄长。
鸳娘说,大公子一般无事是不会回侯府探望的。上一次回来,还是一年前余洛要和广陵郡王谈婚论嫁的时候。
且这次,大公子特意吩咐了,要余洛好生盛装打扮,晚上要见贵客。
余洛不明所以。
刚被推搡着沐浴更衣,余洛还是不大适应被伺候着洗澡,就把人全部撵了出去,洗好了坐在镜子前发起了愁。
打扮,又要打扮,很麻烦的。
我今天已经很累了。
而且,什么贵客啊。
我只想为林寂吃这种麻烦的苦。
叹了口气。
算了,这位兄长家大业大,既然都开口了,就顺着点吧。
余洛还是拿起了脂粉,又将书翻开几页,这次更为随意地挑了个妆面,仔细地一点点把脂粉抹上去,然后开始描眉。
“咦,这眉毛怎么短短的一截。”
算了,画吧。
“好像眼尾画得太重了……不过,书上也是这么画的。”
余洛继续描红。
待到最后一步画朱唇,还没往上点呢,鸳娘说林公子回来了。
这一句直接让他点到了唇外,拉出出好大一笔。像是血盆大口似的。
鸳娘直接呆住了。
“小……公子?”
这语气,是差点没认人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