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一直病恹恹满脸郁色的皇上竟然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太和殿下乌压压的人群顿时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说起来他们这位帝王年轻时也算有德明君,不管是勤政爱民还是勤于正事,都做的相当漂亮。
可谁让皇上现在老了呢。更甚者不但老,还疾病缠身。
虽说生老病死是人生常态,可老病交加,依旧会让人性子大变。比方说皇上现在,性子可不是一般的尖刻。
等闲一点儿小事都会大发雷霆。还多疑的很,不然也不会纵的皇城司无法无天。
也就是说龙椅上的那个帝王,说是眼里揉不得沙子都是轻的,根本是心情不爽的时候,别人喘气都是错的。
尤其是站在前面距离龙椅近的,早看出来皇上今儿个心情糟糕着呢,没瞧见从出现在朝堂上,到接受大家朝拜,始终阴云密布,明显一个不对,就会电闪雷鸣。
为了不惹祸上身,大家可不全都拼了命的把自己的动作给做标准,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唯恐一个不察,做了皇上的出气筒。
可结果他们现在听到了什么?竟然有人,在这么要紧的时候,睡、着、了!
真是夭寿啊!这是哪家不成器的儿孙,竟然连最基本的宫廷礼仪都不懂!
眼下把皇上气的龙椅上都坐不住了!不用想了,不但睡觉的人会被拖出去,丢出宫外,成为大楚的笑话,就是这家长辈,也必然会被皇上厌弃。
这不就是明晃晃的坑爹吗!要是自家孩子,非当场打死不可!
唯有江氏呆若木鸡,耳朵更是一阵阵的轰鸣——
没听错的话,刚才对方喊的是,“姚县君”!
那不是说,出事的人,竟然是华姐儿!
江氏本就是个性子软弱的人,遇到事情更没有处理的急智,这边儿正惊恐绝望着呢,脑袋瞬时就成了浆糊一样,更是陡然发现,龙椅上那抹黄色不但没有坐下去继续观礼,反而径直从上面走了下来。
而随着皇上的动作,立时有凶神恶煞一般的大内侍卫上前,把人群隔开。
江氏激灵灵打了个寒战,抢在侍卫到来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皇上,都是臣妇的错,是臣妇没有严加管教,皇上要罚,就罚臣妇,还请皇上饶过小女……”
说完“咚”的用力磕了下头。眼角的余光,那抹明黄色已经到了跟前,江氏忙要继续磕头,却被人给拉起来,推到了一边。
甚至还有太监阴沉沉的警告:
“噤声!”
江氏脸色顿时煞白,之前抱的一点冀望都烟消云散——
还想着皇上会看在丈夫刚刚边关大捷的份儿上,能给姚家一个机会,怎么现在瞧着,竟是立马就要兴师问罪的模样?
倒是不远处站着的裘氏,之前还垂头丧气,一副晚娘脸,这会儿瞧见江氏额头上用力太大之下那抹红色,顿时和打了鸡血似的——
刚封了县君,姚舜华就出事了?
哎呀,真是老天开眼了!自己早就说,真是让姚舜华那样的女子出头,根本就没天理吗。
没想到不是不报、时辰未到,报应竟然来的这么猝不及防!
这样在皇上的眼皮底下出事,就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她!没瞧见皇上都气的自己跑过去了,这在以往寿宁节时,可是从没有过的事!
唯一有点担心的是,之前揭破姚舜华君前失仪的那道声音,怎么听着像是自家女儿婉儿啊——
之前在郑太妃府上的遭遇,裘氏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可转念一想,那会儿是自己倒霉,碰上了邪性不当人的六皇子,眼下盛怒的可是万岁爷!所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就是萧恪,碰见这会儿的皇上也得玩完。
这么一想,仅有的那点儿担心,也跟着不翼而飞,甚至踮起脚尖,开始饶有兴趣的往殿后面看。
一开始还没瞧出个所以然,等人群如海浪般从中间分开,一动不动站在最后面的舜华顿时就显眼至极。
裘氏提着的心“嗵”的一下就放回了肚子里——
妥了!姚舜华的县君算是当到头了!一想到舜华马上不但会丢了还没捂热的县君位子,说不定还会有更严厉的惩罚,裘氏简直比三伏天吃了冰碗还要舒爽——
一个没了县君爵位受皇上厌弃的女子,丈夫除非是脑袋被驴踢了,才会还上赶着让儿子去娶。
倒是皇上,神情明显更加慎重,甚至太过激动之下,瞧着表情都有些扭曲——
正常人谁会在自己寿诞大典上,敢这么肆无忌惮的睡过去?
如果说之前还是猜测,那这会儿关于仙人托梦的猜测,已经是笃定了。
啊呀,说不定现在正梦到关键的时候,可别要惊扰了才好。
这么想着,脚步都不自觉放轻了些。
连带的旁边的侍卫,也被唬的一个个都是踮着脚尖,甚至还屏了呼吸——